少祭师在踏进结界的那一刻,还在置气。埋怨她崇拜的七宿哥哥,为什么要阻挡她,她不相信七宿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从小七宿对她是疼爱有加,呵护备至,比对丹鸾姐姐都要好。他怎么会对她隐瞒什么呢?她不相信。
她站在结界里,环顾四周,立刻呆住了。她一下子就明白,为什么七宿哥哥会对她隐瞒了。如果可以,她不想知道,更不想闯入。可事实是没有如果的。
她愣愣的站在这条宽阔的大道上。大道的尽头是王宫的城墙,城墙上有着铁甲卫士守卫。万万没想过她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走进这个幻境,再次回忆起曾经的痛苦。这本该是她熟悉的世界,她对着这个世界早已只存在只言片语的映像。她试着往前走了几步,眼前所见的人,和他们的事,让她的记忆残存的破碎片段变得清晰,变得更加深刻真实起来。
没错!这里是朝凤城。
一个曾经十分鼎盛,飞禽聚集,道人仙者论道修身的地方。
远处,王宫里,有一座高高耸起,直入云端的塔。是登云塔。她曾站在塔上欣赏全城的美景。彩云庇佑的朝凤城,人们次序井然,楼宇高大雄伟。楼宇之上,是自由翱翔苍穹的飞鸟。它们艳丽的羽毛,让霞光万丈的云彩也觉羞愧。
每个修行者都为自己的珍禽自豪,他们总是对自己的飞禽称赞不绝,即使在热闹的飞禽市场里,没能在斗禽场上赢得胜利,他们也只怪自己的修行不够,从来不会责备自己至爱的灵鸟。
那时的人,是那么谦和,她可以随意跑出王宫,渡步闲逛。高贵的身份,和侍女们光着脚丫,在街道上追逐打闹,嬉笑撒泼。她可以穿过每条大街小巷,那些朝凤城的臣民,每一个人都认识她,都会和蔼的为她让开一个小道,祝福她心想事成,美丽健康。
那时,时光是那么的美好。美好的事物,总让人忍不住怀念。尤其是无所事事的夜晚,怀念带着美好汹涌而来,吞噬了她的心扉。那尽头的遗憾,塞满她每根血管,将她固化成一座默然的堡垒,保护着只有她自己才能感受的故事。
故事再美再悲,那也是故事,过去的事情,总是已经过去了。人的记忆里,不刻意去记住的事情,来去如流云是匆匆不可挽留的。但是,过去的事情再让你重新面对,是残忍,还是幸运。她不知道。
就别重逢的故乡,让她想起了母后甜美的笑,父王巍峨的身影,她想去看看他们,看看他们是不是苍老了许多,想去看看曾经的她是怎样的一个小女孩,是不是和现在的自己一样?她想马上就可以看到,心里的急迫前所未有。
她发疯的往前飞奔,路上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并不知道她的存在,仿佛她是透明的,要不他们是透明的。因为在奔跑的过程中,少祭师惊奇的发现自己是可以直接从人的身体正面穿过去的。
从她现在所在的大道,直奔王宫,不需要拐弯,直接就可以到达王城的紫逍殿。父王应该就在那里。他总喜欢在那里和朝凤城里最厉害的仙者论道,参悟天地奥秘。
当她到达紫逍殿,紫逍殿的殿门大开着。没有人,少祭师站在殿外空地上,她奇怪紫逍殿外的卫士都被调遣到何处去了。
紫逍殿作为王城重要的象征,是父王处理王城事务的场所,是王城重要的机要重地,怎么可以没有人守卫呢。一种不好的预感隐隐约约在她脑海里打转。她心里忐忑起来,快步走进大殿。她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背影。
是一个男子,身穿白衣,外罩一件红如鲜血的风衣。他挡住了少祭师的视线,男子面对着谁,在说:“只要你告诉我,我便可以不杀你!”
“不杀我?”另一个声音完全不信任的说:“飞鸟尽,良弓藏!城破人亡,我还可以不死!”不为所动的大笑起来。
这个说话的声音,让少祭师很熟悉。是父王,她多少次梦里呼唤的父王!她曾以为他是战无不胜的。可现在他躺在地上了。他左手抓着大殿正中王榻的扶手,右手握着剑。只是握着,他似乎已经连举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至少。”男子冰冷地说:“我可以饶了这满城的平民百姓的性命!”
用满城的百姓要挟,是对一个责任心强大的君王最大的考验。他很犹豫,很纠结,他一时决绝不下。
“怎么样?殷王。”男子说,声音嘶哑傲慢。他逼视着殷王,对一切似乎了如指掌。
少祭师怎么能够容忍男子放肆,欺凌到父王的头上。她情绪激动,完全失去了理智,九重冰魂咒强大的法力绸带般环绕她身边。水冰一色,似云如雾。
殷王对视着男子的眼神,最终还是妥协了。“好,我答应你。”殷王说着沮丧的垂下了头。
“不行!绝对不行!”一个人大声反对说,从殿外扑了进来。是母后,她头上精美的凤冠因剧烈的跑动,在都上已经松动了,几缕青丝笼罩着白皙的脸庞。她站在门口,和男子眼神一接触,就被男子满面的杀气震慑住,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哦?”男子闻声,扭头看到王后,眼神很是轻蔑。他怪异的一笑,很冷漠的说:“原来是王后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呢?
“这里是我的王宫,我当然可以到这里来!”王后毫不退让,铿锵有力的说。
“对,对,对。”男子点头称是,却分明没把说的话放在心上。他爽快的一笑,回头看着父王,压低了声音说:“殷王,王后可还不想失去这尊贵的身份呢?你说我要怎么做呀?”
一道凶光在男子眼中一闪,他左手很快的出击,向王后方向挥去,强大的法力从他的手掌中飞迸而出。
少祭师看的很仔细,自己的母后转眼就会被男子的法力击中。她幼小的眼睛都瞪圆了。“不!”她声嘶力竭的吼道。手中早已积压的冰魂咒直冲男子,整个殿宇被她这用尽全力的一击,打的地震般摇晃。
可王后还是结结实实被男子的法力击中胸膛,瞬间跌出了一丈多远,重重地撞在紫逍殿殿门之上。殿门碎裂,木块横飞。王后趴在地上,像一只美丽的孔雀。她望着殷王,满眼期望,她有气无力的说:“王上,不要!不要啊……”
看着血从母后口中涌出来,少祭师愣在原地。她不相信自己的法力竟然毫无用处,又将冰魂咒重新唤起,向男子打去,除了感觉到地动山摇,她什么也没有做到。为什么?难道她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后被此人打死。
殷王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人打个半死,怒火中烧,嘴中咬牙切齿地不停的念叨:“白泽!白泽!白泽……”是悔恨,是不耻。他左手抓紧王榻扶手,左手握着剑,剑尖触在地上,用尽所有力气,支撑着站了起来。
“怎么?”白泽哈哈一笑,说:“你难道还要和我一搏么?”他讥讽的笑道。
殷王死死地盯着他,他说:“不,我只想死的有尊严一些。”
听了他的话,白泽立刻意识到什么。殷王举剑要自刎,白泽一个身形移动就到殷王的面前,快速的伸出左手去阻止。没想到殷王自刎只是个假象,他往白泽身前一靠,手中剑直探白泽胸前。
眼见剑尖就要刺中自己。白泽一怒,骂道:“你可是自找死路,就别怪我心狠了!”他右手探出,夹带强大的劲气,法力咆哮着扑向殷王。殷王手中剑遇到劲气,被震得断成四五块废铁。毫无还手之力的殷王,被白泽这一掌打到,跌到他熟悉的王榻上,口吐鲜血。殷王捂着胸口,没有在意他的伤势,他目光在四周找寻着,最后目光停在地上的王后身上。吐出两个字,“王后。”含着眷恋,痛快的闭上了眼。
他终究还是没有把白泽想要的秘密说出来。
白泽有点懊恼,他咬牙切齿地道说:“你不要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找不到!”
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少祭师呆若木鸡。她十分的沮丧。她以为自己有强大的法力就可以做任何事,很显然,她面对自己的父母被白泽残忍的杀害,什么也做不了。
王后奄奄一息的看着殷王死去,泪水止不住的流。她凄惨的笑,笑的很诡异,口中断断续续的说:“今日你夺我城池,他年我必夺你性命。”
少祭师心有触动的向她走过去,她想扶起她的母后,她的手根本就触不到王后,每次都是空荡荡的。
原来只是幻境。她总算明白过来了。
“至尊,不好了!”一个青衣劲装的人慌慌张张的跑进大殿,向白泽报告。
白泽心情并不太好,被他突来的慌张搞的非常恼火。他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来禀告的人,不耐烦的叱咤说:“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
“不是。”来人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惊慌。他说:“来了一个小女孩,她的法力太强了,没有人能够抵挡的了!”
“什么小女孩?”白泽疑惑的问,他看着自己喽啰哆嗦的样子,知道他不会说假话。爽朗的一阵笑,阴狠狠地说:“一个小女孩竟然把你吓成这般,你还有什么资格做我的属下!”话音落下,白泽右手一掌就将前来报告的人,打的粉碎。
“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一个幼稚的声音在问。
白泽低头看见,来的果然是个小女孩。
少祭师看到出现在大殿外的小女孩,正是自己。在她举手投足间,少祭师发现她长得很好看,脸上根本就没有她一直引以为豪的云形幻印。
怎么会这样?她心下疑惑。
“我不喜欢他,他吵到了我。”白泽微笑着,轻描淡写的说。
小女孩看了看白泽,说:“我也不喜欢他。”
“所以他该死。”白泽冷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