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龄,如何?我早先便说那个周汝平有问题,当下一试。果然不出所料罢。”
李妙祯甫一进门,就听见了这句问询以及随之而来的自答。他知道是自己的信阳旧友沐星舆,信阳兵马右司剑戟骑兵第四十四班总旗(不入流),一个值得交往的热情的忠君之人。李妙祯笑道:“却是让继泰猜对了,周汝平此人果然是庆州吏员。”
未等沐星舆回话,书舍里屋走出一个十二岁上下的女孩,着一袭上湖绿下绛青的袄裙,低眉浅笑,眼波谐眉峰,端是可爱。小女孩对李妙祯轻声道“道龄哥哥,你回来了。”又对沐星舆说:“沐公子,你好。”说完还对两人福了一福,也不再言语。退至一边坐下。
沐星舆不过十七岁,由着少年心性,先忘了问周汝平之事,却是对小女孩说道:“燕甄小娘子也好。”
小女孩不善言辞,甚是腼腆。此时坐姿端雅,回道:“嗯。”
“哈哈哈,燕甄真是可愛。道龄你要照顾好燕甄啊。”
“自然,”李妙祯笑了笑,又对妹妹燕甄说:“燕甄,哥哥会庇佑你一生的。”
一年前,李妙祯从汩虚境中醒来。在庆州家中只发现了一封略显陈旧的信。是父亲所书,言其携母亲一同归国了。但是却让李妙祯宣布二人死讯来掩饰此事,李妙祯十分不解下仍然照做了。而且也发现了汩虚境中事或许并不是完全可信。他宣布两亲死讯后便辞了长庆谘议台的工作,当然了,他只是小小的次等辅议(从八品下,堂下官)而已。而不是胡扯的参议。
借此回到信阳老家,一来等待东郦之侵,二来他确实没有钱在庆州生活下去了。府城物价太高,不是李妙祯这个失去经济来源又家道中落的人可以承受的。
出乎意料的是,本来应该没有一个人的聊以斋却有一名萝莉在生活着。她说她叫燕甄,是李妙祯的妹妹。可是李妙祯记得自己并没有一个妹妹,而且倘若是真的,那为何父亲的书信上完全没有提到这件事情。奇怪。
虽然如此,李妙祯自然还是收留了这个乖巧的女孩。一年间,也真正成了亲族一般。李妙祯也在这一年里有意识地去结识信阳本地一些年轻俊才,例如此刻就坐在他对面的沐星舆。也不是说他不想去认识真正的大人物,奈何自己也只是十九岁的毛头小子,实力也不过白银水准,身份更是丢了差事跑回老家吃祖业的庆州小官。实在没什么值得大人物们放下身段的。但是值得一提的是,一周后便是有名的东郦西侵的开端了。信阳、静山即将失陷。
言归正传,李妙祯又对自己的妹妹说:“燕甄,你先回避一下。我和继泰还有一点事情商量。”
“是。”李燕甄乖巧的应了一声,便起身回后堂去了。
“继泰,那个周汝平肯定不简单。他不过廿岁上下,却有黄金的力量。完全是个天才啊。可我在庆州这么多年却从未耳闻过此人。”李妙祯说道。
“道龄,既然是我那日在廉纯门当值时发现的端倪,那么我自然是要追查一番的。我沐星舆可是信阳年轻一辈的楷模啊,这种事情如果我能够查出什么的话,卢养昆那个老头怕是也得升我的职。我也成为了个品官。”沐星舆放出一番大话,也准备好去司里查查此事。
“那么兄也不留你,我们二人分头去查。”
“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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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让人不解,难道信阳之陷另有隐情?和庆州府有关,是某位大员里通外国么?如果是真的,可就不仅仅是对付东郦的帝选营了呢。
李妙祯在沐星舆走后,也没有出去。倒是领着李燕甄去了地窖。
“燕甄,你说父亲留了件东西给我?在地窖里?”
“嗯,父亲大人说必须在道龄哥哥遇到麻烦的时候才能给道龄哥哥。”
“是什么东西?”
“燕甄也不知道,燕甄只是保管,不能偷看的。”
“嗯,燕甄最乖了。哥哥知道的。”李妙祯笑着摸了摸燕甄的头,扎着小髻的发丝很顺滑,嗯,摸起来很舒服。
地窖不大,李妙祯其实早早便仔细搜查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法器,魔导器械什么的一概没有。他奇怪父亲会把什么特殊物品放在这里,而他却没有发现。
李燕甄此时挣开李妙祯的手,说:“道龄哥哥,燕甄这就帮你拿。”说完便高高举起左手,默念道:“伟力的火焰驱导者祝融大人在上,赐予我焰法之眷顾。弥联焰障,开解。”她的指尖生成了一个小小的法阵,火元素由周遭的空气之中分离撕裂震荡。汹涌地朝着这个小萝莉袭来,法阵愈来愈大。繁复的篆文变换着阵形,弥散着神圣,暴虐,不洁。本应相互冲突的色彩却被揉合在了一起,魔法的力量。
赪光迸发,地窖的地面上出现了道道裂痕,被分割的地面碎片化,燃烧起来。而那焰障消弥之后,地面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洞穴。
燕甄不管过于惊讶而呆在一边的李妙祯,穿着裙子就独自跳了下去。
原来燕甄是法师么,我竟然完全没有发现。真是.真是失败啊。
而就在李妙祯闪过几个念头的短短一瞬间,燕甄已经提着一把长剑又跳了上来。
“喏,道龄哥哥。应该就是这柄长剑了。”燕甄将剑递给李妙祯。
“额,谢谢燕甄了。”吃惊的哥哥木然的道谢后接过长剑,仔细端详。
这是一柄西式一只半手剑,很长。外观倒是不算华丽,而且有些陈旧。风格是六世纪前流行的仿罗马式。应该是古董了,李妙祯抽出剑。发现剑身保养的十分完好,发出淡淡的奶白色微光,剑柄上十分违和的用小篆刻着“霜棘”二字。
传古附魔长剑,李妙祯作出了判断。心中骇然,这种级别的法器父亲一个小商人怎么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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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阳兵马右司,司印使机要厅
周汝平正坐在兵马司掌印右使(正四品上,堂上官)的办公室中,等待着司印右使大人的到来。
这位司印右使即是沐星舆真真正正的顶头上司,卢养昆。
少倾,卢大人推门而进。这位大人生得威严不凡,军人做派。身上绯袍,更是衬托出其英武轩昂。他不过四十上下,却在长庆这块地方担任四品要员(海外领官员品阶较本土低)。是个能吏。
“卢大人,在下便是此次的媾和专员,周汝平。”周汝平起身行礼,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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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同样在兵马司的一间破旧办公室中。
啊,战争尚未爆发就派遣媾和使是什么意思,何况东郦不是突袭才迅速攻陷信阳和静山的么。长庆二府不是来不及做出反应又想避战才勉强和谈的么。原来至少庆州府早已知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庆州府知晓此事却并不是应对敌寇,而是准备放弃信阳、静山后,马上媾和。
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呢。是准备放弃信阳和静山两个自治领这两个不稳定因素,然后马上媾和不然战火蔓延至直统区域。巩固权力么。大人物果然还是不会把百姓放在眼里。既无国家,也无忠义。
听着传讯水晶里传出的密谈,受李妙祯所托,监听着周汝平的沐星舆这样想着,心中已然一片忿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