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坚定的心
数日后，水无情回到了‘血阴教’。
在看望完姐姐后，水无情行向议事大厅。
走进大厅，明显可以感觉到气氛和以往不同，每一个人都是面沉似水般盯着自己，而教主龙太炎的脸色则更为阴沉。
沉稳地走到大厅中央，水无情躬身行礼：“水无情参见教主。”
龙太炎寒着脸道：“水无情，你可知罪？”
水无情镇定地道：“无情今日回来就是前来领罪的。”
以一种慑人心魄的目光注视着水无情，龙太炎道：“本教之内的每一个人，无论身份和地位高低，没有谁胆敢违反教规，但你却偏偏无视它的存在。无情，你太令我失望了！”
水无情平静地道：“想必教主已经了解了此事的来龙去脉，无情在这里不愿多做解释，既然违反了教规，那么就以我这只右手来做为补偿吧。”
龙太炎神色一变道：“为了一个女人，值得么？”
水无情坚定而有力地道：“值得！”
说罢，他一下子拽出了蓝犀剑，对着自己的右手手腕毫无犹豫地砍了下去！
就在那剑即将碰到手腕的刹那间，一条身影仿佛比光还快，忽地来到水无情身前，那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就宛如这个人原本就站在水无情身前一样！
一股刚猛地指风迅疾地弹在了蓝犀剑的剑身之上，将剑弹开，阻止了水无情的行动。
不错，这出手之人非是旁人，正是‘血阴教’的教主‘不坏尊王’龙太炎！
他默默地望着水无情，说道：“无情，你可知道你这只握剑的右手有多么珍贵么？如果它断了，武林中就会失去一个霸才，而我龙太炎也会失去一个得力的助臂。无情，我也年轻过，知道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难免会陷入情网，这都是正常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你日后一心一意为‘血阴教’效力，我可以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缓缓地摇摇头，水无情道：“教主，无情可能又要再一次的令你失望了。”
龙太炎不解地道：“怎么说？”
水无情道：“此次回来，我除了向教主请罪之外，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教主。”
龙太炎道：“是什么事？”
水无情语声清晰地道：“我要退出‘血阴教’。”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大吃一惊。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冷瑟，仿佛冻结了一般！
是的，水无情这突然的决定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这个杀人杀了十余年，号称‘血阴教’第一杀手的男人竟然要离开‘血阴教’，这简直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但是，龙太炎却异常的平静。因为，他知道先前枯骨道长所说的话终于应验了。
一直以来，水无情对于‘血阴教’的教规和命令看得比什么都重，从来都是服从，不曾违抗。而这一次他却不惜一切代价违抗了自己的命令，这说明了什么？足以说明水无情的心已经和以往不同了。
沉凝地望着水无情，龙太炎并没有表现出极其震惊的神情，相反却以一种十分平缓地语声道：“为什么要做出这个决定？”
水无情沉沉地道：“因为我不想再杀人了。”
龙太炎道：“是什么改变了你？是那个叫叶莹雪的女子么？”
水无情道：“可以说是这么回事。正是她教会了我什么是宽恕，什么是爱，也让我看清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人间正道。当我看到她家破人亡的惨剧之后，使我更加憎恨这种视生命为儿戏，视血腥为当然的凶残杀戮。”
龙太炎眉梢向上一挑道：“这么说，你是在恨我灭掉‘寰明院’了？”
水无情安静地道：“我只是觉得我的心已经越来越难以承受这种血腥悲痛的负荷了。”
龙太炎沉着脸道：“无情，你太糊涂！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人吃人的世界，江湖之中更是如此，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来杀你。千秋霸业的创立和维持少不了血与命的献祭，更少不了血与命的滋养！”
轻轻地摇了摇头，水无情并不同意龙太炎的看法，说道：“以前，我也是这么认为，总觉得凭着手中的刀剑便可以消灭掉眼前的一切阻碍，但现在我才清楚的知道这种想法错得太离谱了。在这世上，我们只是千千万万人中的其中之一，并非唯一的主宰，更没有掌控一切、可以任意剥夺人生命的绝对权力。千秋霸业的创立和维持是建立在仁义、公道、威信和德望之上，而并不是建立在无尽的杀戮之上。”
龙太炎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我不这么看，支配这个世界的是力量，那么用力量统治一切的人便是正义，便是王者！”
水无情道：“教主所说的力量只是有形的，有限的。还有无形无限的力量在人心中！”
龙太炎道：“那些，根本就没有用。”
水无情道：“不，这些无形无限的力量往往会更强大，不是有形有限的力量所能抗衡的。”
以一种陌生的神情注视着水无情，龙太炎道：“你变了，你已不是原来的水无情了……”
水无情坦然道：“不，我一直都没有变。坦率的说，对于杀戮我从小就是极其厌恶的。记得在十年前，那时候十四岁的我虽然已经知道人生可以走不同的方向，但为了报答教主的养育之恩，我还是违背了自己的意愿，义无返顾地答应了教主希望我做杀手为‘血阴教’效力的建议，成为了一名杀手，因为我知道只有让施恩于你的人满意才算是报恩。因此，我便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过起了溅血亡命、冷酷尖锐的杀手生活，而这种日子一过就是十余年……”
龙太炎道：“你厌倦了？”
水无情道：“是的。早已厌倦了。”
龙太炎双眉一皱道：“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不再做杀手，那些仇恨你的人也绝不会放过你。”
水无情安详地道：“这些人皆因我杀死了他们的亲人或朋友而仇恨我，即使有一天他们杀了我，我也绝无怨言。”
龙太炎道：“这么说，你是铁了心要退出‘血阴教’了？”
水无情道：“是的。”
忽然间，龙太炎以一种挽留的目光望着水无情，语声沉郁地道：“无情，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本教的十大杀手除你之外，其余九人已在追杀‘玉面煞神’的过程中全部被杀。他们的死，毫无疑问的削弱了教中的实力，而我们的仇家现在必然在集结力量，准备随时来向我们寻仇。无情，你就忍心在这个严峻的时候离开‘血阴教’么？”
水无情依然毫无表情，缓缓地道：“虽然十大杀手不在了，但‘血阴教’依然是铜墙铁壁，强手如林，多我一人与少我一人又有什么分别？”
已经感受到了水无情离去的决心，龙太炎嘴角抽搐了几下，随后阴沉地道：“你不再考虑考虑？”
神色中有一股坚定的执着，水无情道：“我意已决。”
此时，龙太炎心中的失落已转变成一股带着无限杀机的强烈怒火，他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神态看似十分的平静和淡漠。不过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便会发现在那平静与淡漠中却蕴含着极度的残忍和无尽的冷酷！
那种狠煞仿佛一只狼，一只阴毒的只在其现出利齿啃向你肉体之前才暴露出凶残本色的狼！而他那倒背在身后的双手此刻也已握紧了拳头！
半晌，龙太炎道：“好，人各有志，我不勉强。无情，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水无情毫不犹豫地道：“现在。”
一抹浅浅的阴诡笑意浮现在了龙太炎的面孔之上，他徐徐地道：“这些年我们同甘共苦打天下，经历过艰和险，也经历过生与死，而你也为‘血阴教’立下了许多汗马功劳，我原以为这一辈子我们都会在一起，永不分开，但没想到今天你却要走了……”
沉默了片刻，龙太炎接着道：“无情，我知道你是一个从来都不将金银财宝放在眼中的人，生平最重的只是一个‘义’字。那么，就让我以包含一切的一杯酒来为你送行吧……”
水无情望着龙太炎，语重声低地道：“好。”
龙太炎一招手，时间不大，一名大汉端来一个木盘，上面放着一把金色的酒壶和两个酒杯。
龙太炎亲自将酒倒满，拿起其中一杯递给水无情，说道：“这杯酒包含了我要对你说的所有话语，以及这些年你我之间所有的点点滴滴。这也许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喝酒了，来，干了它。”
水无情端着酒杯，心中也不禁掠过一阵伤感。是的，龙太炎固然狠毒，但他毕竟对自己和姐姐有养育之恩，再加上大家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临别的时候总是有些难过。
不过，水无情清楚的知道离开‘血阴教’绝对是正确的选择，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犹豫！
想到这里，他一扬头痛快地将那杯酒饮下，然后对着龙太炎深施一礼道：“教主保重，水无情去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