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渐深,柔风习习,月色清幽,星光淡淡。
那灰衣男子正站在客栈旁,仰头望天,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的嘴角微微浮现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笑意。他缓缓转过身,又走向了方才那间客栈中。
那掌柜的见他又回来了,十分诧异,上下打量着他,道:“你怎么又回来了,刚才去哪了?”
灰衣男子向那掌柜的微一抱拳,笑道:“方才贫道在院子里夜观星象,计算此郡何时才会下雨。抱歉,让掌柜的久等了。”
掌柜的一听便有了精神:“夜观星象?那你看出什么来了没有?”
灰衣男子道:“贫道看出来了,此郡明日午时过后,必有一场甘露降临。”
那掌柜的一听便喜道:“哦?此话当真?”
灰衣男子一捋胡须,道:“千真万确。”
那掌柜的向众客官道:“客官们,这位自称‘贫道’的客官为我们赶走了那骗人的巫师,通过夜观星象推得明日午时过后会下雨。这都是这位客官的功劳,来,我们敬他一杯。”
在座的客官们都纷纷举起手中酒杯,向那灰衣男子致敬。
那灰衣男子却连连推辞:“乡亲们客气了,这都是贫道,应该做的。”
正坐在一旁饮酒吃菜的紫荆也颇有兴致,她轻轻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和酒杯,起身走到那灰衣男子身边,向他微一抱拳,道:“打扰了,我刚刚看您驱走那骗人的巫师,安定民心,为民祈雨,勇气可嘉,小女子实在佩服的很。”
那灰衣男子闻言却微微颤抖了一下,心中有些忐忑不安,而素来机敏的紫荆也已觉察到了:“老人家,您怎么了?”
那灰衣男子这才缓缓转过身来,将头上的斗篷向后拉了拉,却在看清紫荆面貌的同时吃了一惊:是你?心中不禁感慨道:这世界真的,太小了,没想到我们竟会在这种地方相见。
虽然那斗篷仍是盖着他半边脸,但紫荆却已看清了那灰衣男子的脸庞,她不禁也倒抽了一口凉气,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
凌枫似乎也发现了紫荆的异样,忙上前扶住她:“你怎么了?”
而紫荆却依旧惊魂未定,嘴里断断续续地道:“是。。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灰衣男子心中却也震动不已,呆望着紫荆,片刻,他缓缓伸出手,欲轻轻撩起她散落在颈边的一缕乌发,颤抖着道:“紫荆。。”
谁料紫荆却猛地向后一退缩,却正好撞入了凌枫怀里,她大声叫道:“别碰我!你走!”
而灰衣男子却又上前一步,道:“紫荆,对不起,爹,对不起你。”
紫荆此时却像失去了理智一般,哽咽道:“亏你还记得,有我这样一个女儿。当日洛家遭遇灭门之祸之时,你在哪里?你丢下我一个人,自己却不知所踪。如果我真的被那些官兵乱棍致死,你真的能这样如此心安理得地苟活于世上吗?你知道吗,那天晚上,当那些官兵凶神恶煞地闯入洛府,我害怕,我只好偷偷地躲在房间里。娘走了,哥也不在,你也不要我,我怕,我真的怕,怕真的就这样走了,我的世界从此黑暗一片。可我还是抱着一线希望,虽然知道不太可能却还是心存侥幸,以为你会来救我,带我走。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居然真的丢下我,置洛家上百口人的性命于不顾,自己却偷偷逃出府。我真是为你感到耻辱!”临了,又忽地凄然一笑:“呵,终究是我太天真了呢!”
灰衣男子脸色瞬间黯淡:“荆儿,对不起,爹,无话可说。”
紫荆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道:“你当然无话可说,你走吧。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再无任何瓜葛。”
凌枫从她身后轻轻抱着她,安慰她道:“紫荆,冷静点,别哭了。一切,都过去了。忘了它吧!”心中却仍感到诧异:原来他就是紫荆的父亲,朝廷那天下旨查抄洛府的漏网之鱼就是他。却不曾想,我们竟会在这里遇见他。难道,这就是天意吗?
可是谁能料到,刚才那智斗紫衣大汉,揭穿他骗局,安定民心的灰衣男子,竟是闽越齐王一朝权倾朝野的宰相洛陵觞。想不到他却在朝廷下旨查抄洛府的当晚潜逃出府,竟逃到了地势极北的北国边境。
“忘掉?你说的轻松!”紫荆轻轻扬起了头:“这十多年来我在洛府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叫我怎么忘掉,怎么可以?”
洛陵觞微一低头,却难掩脸上的落寞,他哑着嗓子道:“既然你这么恨我,好,我走!”
紫荆却突然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却突觉衣襟被人轻轻扯了一下,回头却见一个稚嫩的粉衣女孩轻轻拉住了她的裙摆,那女孩用一口稚嫩的口音道:“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