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柯欲言又止,斟酌了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此事说来有些话长了。方兄你也知道我对青,青萝……可是她一直都说什么我与她身份悬殊,并不相宜。又说什么我既为沐家世子便当担起一份责任,不可任性妄为。她不肯让我留在她身边,而且一直要赶我回云南沐王府去……”
方承微微一笑道:“你们之间的事,我也有所耳闻。青萝姑娘的顾虑不能不说有几分道理,但有些事情本身就不能用道理来解释,男女之情便属此例。我相信只要小王爷持心以恒,假以时日必能令青萝姑娘明白你的心意。只是我不明白,此事和你我义结金兰有什么联系吗?”
沐柯忙道:“方兄,你有所不知,现在她根本不许让我有接近她的机会,一直刻意躲着我,我便是通天本事也是无用。青萝这辈子最为尊重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嫣儿姑娘。别人替我向她求情,她或许不会听,但如果是嫣儿姑娘代为求情,她肯定会听的。”
方承不觉又是一笑道:“那小王爷应该去找嫣儿姑娘代你求情啊,找我作甚了?”
沐柯忙道:“我找过嫣儿姑娘。可她说什么不舍得青萝嫁入沐王府,怕她受到欺负。我说只要不进沐王府,我从出沐王府出来便也是了。她却又说什么要是接纳于我,黑白道必会被沐王府所痛恨,实在大为不利。反正不管我怎般说,她就是不肯答应前去代为说项。方兄与嫣儿姑娘的关系不同一般,青萝因此对方兄也自尊重了几分。如果方兄能以我义兄的身份去劝说于她,说不得她便会有所转变。另外嫣儿姑娘也不会再有话说了……”
沐柯说到此处,方承终于明白了怎么一回事。沐柯少经世事,他也不懂什么心机计谋,想什么便说什么。像这等话,要是换到别人,断然是不会说的如此直白的。不过,方承倒是颇喜欢他这简单直接的方式。同时也颇为他对青萝的深情所感动。所以,他只是略作思索,便即笑道:“原来是这样。小王爷对青萝用情如此之深,着实令人感动。我去和青萝那里给你说说情便是,至于这结义金兰之事,就大可不必了。”
沐柯忙摇手道:“不行,不行,方兄,你我都不是能言善辩之辈。嫣儿姑娘和青萝都不是可以轻易说动的。方兄如非以我义兄的名义前去说项,怕是没几句话,就会她们给顶回来了。”
方承一想也是,沐柯说的一点不错,要真是嫣儿她们出语来顶,恐怕他真是敌不过她们的三言两语的。估计还真的只有以沐柯义兄的身份去,才有几分胜算。他略作思量,过了好一会,这才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那便依你,咱们将就着结个金兰之交。就是我这身份低微,怕是辱没了小王爷的身份。”
沐柯大喜道:“方兄肯答应那是再好不过了,至于身份什么的便不要再提了。方兄无论武功,人品,还是处世经验,都远不是我所能及,你与我结为兄弟实在是委屈了你才是。”
沐柯也再多做客套,他只怕方承突然又反悔了,忙唤来外面的随从,备了香案,两人便在这酒楼之中草草行了结拜之礼。行过礼之后,二人在酒楼之中又谈了好久,几番盘算下来,只认定了一条,便是需尽快联系上黑白道中人。这一来了,得尽快把胡堂主的事告之黑白道的高层,让他们尽早作好防范措施,同时施法营救被囚的胡堂主。二来,也得尽快把方承无恙的事告之他们,免得嫣儿她们平白担心。三来,方承内力无法控制之事,也得快些寻找到解决之法。这种现象到底为何,方承是一无所知,如这般放任不理,到得后来说不定便是一个不能收拾的局面。
二人商议一定,便准备即时起身,只是要往何方寻找黑白道中人,却一点头绪也没有。也只好试着碰一下运气,到他们所知的黑白道落脚之处看看了。为了尽快把人找到,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分头行事。可是此时方承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力,与内力尽失几近无二。沐柯实在担心方承的安危,怕他这一路上遇到什么风险。毕竟现在方承的仇家也自不少。他思为想去,终于有了一个主意。
在这景德镇上有一家不小的镖局,这镖局也属长天镖局旗下,但非秋水山庄嫡系所管,而是数十年前挂靠到了长天镖局的一家镖局。这镖局主事的是一个走镖世家,颇有些名望。他们之所以投到长天镖局旗下,也就是想图有个靠山,让一众匪徒不敢随便觊觎。每年了,他们会给长天镖局奉上一笔不菲的银两,名为缴交所得,实为挂名之费。至于镖局日常的营运,无论是长天镖局还是秋水山庄都是从不过问的。沐柯从沐王府出走,路上恰好遇到他们被劫,便出手帮了他们一把。这镖局的镖头得知沐柯的身份,便邀了同路而行,一路极尽奉承巴结之能事。
沐柯到了景德镇免不了先到镖局走了一趟,闲话之中知道他们很快要押一趟往皖南去。他知道皖南有一个黑白道的据点,他略一合计,便与方承到了镖局里,以谋差事为名,给方承挂了一个镖头的名号,跟着那趟镖货一路同行。安排妥当,沐柯辞别方承,带着两个贴身随从,往粤北去了。隔天,沐柯所托的这家镖局,也扬镖起行,浩浩荡荡的往皖南而去。
这家镖局叫名叫扬威镖局,总镖头姓杨,家传几代都是以保镖为业,名望是颇有一些的,但武功却不怎么样。如非托祖上荫佑,广聚人脉,又有长天镖局为后盾,这镖局早就办不下去了。镖局的副总镖头也姓杨,是杨总镖头的次子。这位杨公子武功却非得自家传,而是师承于秋水山庄聂朝东门下,若论武功还胜其父一筹。景德镇乃制瓷名镇,这扬威镖局所做的买卖大都与瓷器相干。他们此番也是要保一批瓷器到皖南,听闻东西颇为贵重,因此整个镖局都齐齐出动了。
方承却不管这些,他的目的只是借着他们,同往皖南。至于他们送什么东西,价值几何,他没心思去掺和。镖队呼和着起行,阵势颇为强大,队伍前呼后拥颇是壮观。方承挂了一个镖头的称号,因此也免去了步行跋涉之苦,至少还有一匹不太怎样的坐骑代步。或许是这趟镖当真重大,杨老镖头亲自督阵,一路赶着往前开进,很快他们已进入祁门县境内。
经过一天急赶,众趟子手早已是疲惫不堪,杨老镖头看着天色也暗下来了,不敢再往前行,找了一家熟悉的客栈先住了下来。方承刚随着众人住进客栈,体内的真气突然又自己运行起来。方承无奈只好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房门关牢,盘膝坐下,很快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待到方承功行完毕,起身看时,已是月近中天之时,不知不觉间又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方承活动了一下身子,却忽觉肚中颇空,他忽的想起晚饭还未曾用,当即出了客房,到了客栈大堂之上,要了一点酒菜,独自吃喝起来。
他正吃着,却听得背后传来两人的聊天声音。声音不大,言谈也甚是随意,只是喝酒之时拿些谈资消遣罢了。但听了一会,方承却忽的发觉味道有些不对。只听这两人聊着聊着,居然说到了黑白道身上。一人说道:“咱们这趟买卖看架势,可是不小啊,连总镖头父子二人都要亲往,怕很是了不得。”
另一人放低声音道:“你啊又没长脑子,你可知道咱们这运的是什么吗?那可是御窑出来的东西,本是供奉大内的,那叫贡品明白不明白。这东西虽值钱却也扎手,一个不好,就是灭门之祸。你说总镖头父子能不上心吗。”
前一个当即接口道:“这事我也听说了,你说总镖头什么活不好接,偏接了这么一个活。这东西一看来路就是不清不楚的,一个不好,说不定把咱们也给折进去了。这种东西也不知多少人惦记着了,别的不要说,要是让黑白道给盯上了,那断断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另一人嘿嘿一笑道:“你以为总镖头就不知道这当中的干系吗?东西虽然棘手,银子可是不老少的。常言道富贵险中求,更何况现如今黑道最大的威胁——黑白道正百恶缠身,自顾不暇,如果不趁这机会捞一笔,更待何时。”
前一个嗯了一声道:“这倒也是。唉,听说这一年多黑白道发生了不少事,前番我听一个苏浙过来的朋友说,他们连老窝都让官兵给端了。最近他们的分舵和堂口没少被剿灭。这黑白道虽然张狂一时,怪只怪他们树敌太多,恐怕自此一役从此一蹶不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