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眼下情形,安倍介和若欲搏杀方承,非亲自出手不可。但问题关键也在此处。安倍此人向来谨慎,绝不会在对敌手毫无所知的情况下贸然出手。方承的武功如此奇特,更令他心生惧意。他亲检过弟弟安倍介信的尸身,乃是心脏碎裂而亡。这种情形只可能是被人以重击打在了他左胸心脏之处才有可能。可怪的事,安倍介信表面却无半点伤痕。此时他看几个死于方承刀下的下属,情状与乃弟如出一辄。可他明明只见方承以兵刃和他们的武士刀相格,双方近身格斗都不曾有过。何以如此,他是苦思不解,心中疑虑大增,自然更不敢随便动手。
安倍介和正自思量,方承可由不得他追根问底,他缓步前行,转眼已到了安倍介和身前丈余之处。此时的倭寇们个个噤若寒蝉,哪个胆敢上前阻拦。安倍介和猛然回神,见势不妙,急忙抽身后退。他这一退不打紧,本来一个个都自心生畏惧的倭寇们,跟着了急退。主将已怯,兵卒自更甚几分,顿时倭寇阵脚大乱。有些胆小的,甚至都开始涉水往回逃走了。
方承本来的想法是擒杀安倍介和以乱对方阵脚,隐藏在他身后的兵士再趁机突袭。此时安倍介和虽未死,倭寇却因他之故,阵脚大乱,目的等于达到了。他身后那三位将军可都是沙场老人,怎会错过此等良机。只听得郎公群大喝一声,顿时数十支羽箭从半山上急射而下。随即喊杀声四起,郎公群,于承恩,唐鸿三人一马当先一路急冲下来,其他兵卒,边放箭边往岸边冲来。
倭寇们本已没了战心,又见对方设了埋伏,登时乱成一片,慌不择路的四散奔逃,连安倍介和自己也被手下冲进了海里。有道是兵败如山倒,倭寇本就是背水迎战,形势占优之下自然是无妨,形势一低,立时成了溃败。明军士卒先是用弓箭远射,接着近身冲杀,但见得人都逃到海中去了,又换回弓箭远射,一番打击之下,倭寇非死即伤,丢下一堆尸首在岸边和海上,都躲回船上去了。他们只恐明军追来剿杀,不等人上齐,开动倭船直奔豁口之外,不多会已去得不见影子了。
郎公群见状站在岸边哈哈大笑,说道:“痛快,痛快,就该狠狠揍揍这群东瀛狗子,让它们来咱大明作恶。方大侠,这次可真的全亏你了。方大侠,方大侠……”郎公群扫了一眼,却见方承盘坐在地上,满脸通红,样子甚是古怪,忙大踏步走过去看个究竟。
郎公群这一嚷,唐鸿等人也发现,都围了过来。唐鸿最是担心,急道:“大侠,恩公,你这是……”他忙要上前查看。这时旁边伸出了一只手一把将唐鸿拉住了。
唐鸿回身一看,原来是于承恩。唐鸿颇有些不解,于承恩忙说道:“小唐,此时万不可去打搅方大侠,你若不知就里,一个不好你和他都会有生命危险。”
郎公群也颇不解,随即也问道:“承恩,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于承恩道:“您老人家长年驻守边关,与中原武林人士少有接触,对他们不甚了解。这些年我在东南抗倭,与他们倒是颇有接触,对他们也有所了解。依我看,这方大侠现在应该是在运动调息之中,或许刚才的打斗让他受了内伤。此时咱们万不可打搅他,否则他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唐鸿忙道:“那咱们现在能为他做什么?”
于承恩道:“什么也不要做,护住他周围,别让人打扰他。他们这种习武之人与咱们是大不一样的,很多时候咱们是帮不忙,插不上手的。”
于承恩见识广博,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就不再说什么了,随后他与郎公群离开了。唐鸿喝散一旁围观的兵士,独自守护在方承身边。也亏得这于承恩及时制止了唐鸿,否则还真可能出事。刚才方承见所有人都扑了上来,安倍介和跟着下属要逃窜,他便想趁这机会,冲上去将安倍介和制住。但没料到,他刚想纵身跃起,体内的真气忽然莫名其妙的自行运转了起来。这次运转来势甚为凶猛,根本不受方承自己控制,在他体内的经脉中是横冲直撞。
方承大惊,生怕出了问题,再也顾不得其他,急忙盘膝坐下,小心的试图去控制体内的真气。但不知为何体内的真气这次却像脱缰的野马一般,根本不听使唤。所幸,它也没有乱窜而是按着碧霞心法修习的脉络,一遍遍的走着大小周天,未曾对体内经脉造成影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承体内的真气忽然开始往丹田中涌进。没大功夫,体内澎湃的真气还本归原,一切重回平静,就像方承自己日常修习打坐时一般。方承心觉奇怪,但一时之间也搞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有些茫然的睁开了双眼,却见身边围着三个人。这三人见他睁开了眼睛,都聚拢过来。当先一个道:“方大哥,你可算醒了。”
方承刚醒转过来,脑中还有些懵懂,愣了一会,细看一下原来小烟,随即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和他们躲到林子里去吗?”
小烟还没有回答,旁边另一人先行接过去答道:“全赖大侠之力,倭寇已经全给赶跑了。”
方承回头一看,原来是唐鸿。他看了一眼四周,但见得湾内飘着好些倭寇的尸首,他们的人却是一个也没见到了。方承忙挣着站将起来,道:“都跑了,这可好,总算是又趟过一劫了。”
小烟颇为关怀的问道:“方大哥,你刚才是怎么一回事,吓死我们。”
小烟这一问,也是方承自己心里老大的疑问。是啊,他体内的真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自己运转起来的。要说是走火入魔的话,却又不像,那运转的脉络和他平常练功时的脉络完全一致。要说不是了,可他自己却又根本无法控制。这等情形可是他修习内功以来从未见过的现象。他理不出个头绪,但也不想小烟他们帮着担心,便笑了笑道:“没事的,刚才用功过度,所以见情势好转,就先坐下来调整了一下。”
小烟道:“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们了。方大哥几年不见,你的武功可是越发高强了。听说刚才一人独斗几十名倭寇,还杀了他们好些个是不是?”
小烟的话,忽然让方承想起了当年救她们的情形。那个时候他的武功,现在想来都觉得有些可笑。不过也许在小烟心中,当年那个舍命将她们从虎口中救出来的小趟子手方承,永远是最高强的。方承想到这些,不由得会心一笑,一侧脸却又看到一个颇是熟识的面容——这不是苏小姐吗?方承愣了一下,奇道:“苏小姐,你,你怎么也会在此处?”
小烟咯咯一笑道:“大哥,你有所不知,现在的小姐已经是我的嫂子了。”
方承愣怔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甚是欢喜的道:“原来是这样,这可是大好事,你们姐妹间的情分这下可真就再也分不开了。”
苏小姐听到此言脸上一红,曲身道了个万福,低下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当年的事,方承早已忘在了脑后,但对于苏小姐这样的深闺千金来说却是记忆犹新的。尤其是当年她对方承的许婚承诺,方承是不放在心上的,她却是记挂于心的。所以今日再见方承时,她心里仍难免有几分羞惭之感。
方承也没太在意,随即转过头去向唐鸿道:“唐兄,倭寇既然已经败溃了,怎么大家都还留在这。咱们也该早些离开才是,免得他们再纠结人手回来。”方承此时一心想着早点回到中原,早点找到嫣儿。
唐鸿忙道:“大侠现在咱们离开还不是时候。这安倍介和向来奸滑,此仗虽然咱们杀伤了他近半人马,却还需防着他在外面埋伏。在这岛上咱们有地利之便,他们强攻难取,但若到了海上……那群倭寇都是长年讨海为生,最擅水战。咱们的兵卒虽然训练有素,但这些凶残狠毒的倭寇相比,毕竟差的许多。如果真是硬碰硬,处于劣势的必是咱们。”
方承微微点头。唐鸿他们毕竟惯于征战的,方承虽有些阅历,这方面却是大大不如他们的。方承想了想,随后又道:“那眼下咱们办,那两位将军可有什么对策。总这般困在这岛上也不是办法。”
唐鸿笑道:“这个大侠尽可放心。此处是海上要道,常有官船过往。倭寇敢围困一时,却万不敢久待。只需待会到有官船经过,咱们出岛汇合一处,自然无碍。”
他们正聊着,不远处的郎公群见方承起来,也走了过来。郎公群爽声笑道:“方大侠你可算醒了,他们几个可是担心你半天了。老夫就说吗,你这么一个武功高强之人怎可能有事了,他们偏不相信。”
方承忙向郎公群恭行一礼道:“让老将军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