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今之计,只有按照之前设想,趁他们人手还没有完全到位,迅速逃到海边,投海求生。想通这些关节,方承骤然而起,一路直往前面崖边飞奔而去。他一心求生,心中急迫,所以这一路凡是有出来拦截的,他根本没有二话,出手之际再不留半丝情面,这一刀一个过来,眨眼已杀了七八个人。
那些围堵的人也不是傻子,他们立刻意识到自己与方承的武功差距太大,如果硬是强加阻拦,除了给方承刀上多添几条人命,什么用也没有。他们见机的快,都乖乖的把路让了出来。方承得以一路狂奔,不多时已奔至了离此最近的海边高崖上。站在崖顶,看着下面的汹涌澎湃的波涛,方承不由得犹豫了一下。他深知这一投入海中,生死之数便不由他自主了,一切只能听凭天意。如说九死一生,那是半点也不为过的。
方承正自踌躇间,一群人已经围将了上来,当先两人是钟鸣鼎和贺学宗。不远处,一队弓弩手正自赶过来,眼看着也已到了崖顶。方承知道自己不能犹豫了,他把心一横,长笑一声,猛一下飞纵而起,往下面海中投去。崖上的钟鸣鼎和贺学宗一见此景大吃一惊,忙赶到崖边观瞧。他们刚到崖边,正要探头往下看时,忽觉身边一股巨浪掀起,一声巨响传出,不等他们明白过来,便已毫无知觉了。
巨响过后,崖顶上一片狼藉,血肉横飞,残肢断臂四处可见,哀嚎之声理是不绝于耳。跟上崖顶的,离得近些的,早已成了碎肉,稍远一点的,都被气浪给掀出了几丈开外,再远一些的,也被气浪推得四处乱滚,浑身是伤。好不容易,一切都稍安定了下来。这些受伤轻些的人忙赶到崖边观看,却见白茫茫的一片海水,哪还能看到一丝半点方承的踪迹。
这些人长叹一声,转回头来看了看崖顶的惨状,心中寒意顿生。他们不忍细睹这悲惨之状,忙架起负伤不能动弹之人,匆匆下了崖顶去了。崖顶的火光也渐渐的稀落起来。
初晨的阳光刺进眼角,把方承从睡梦中唤醒了过来。他仰起头,四处扫视一下,看有没有一点陆地的踪迹。但结果依旧令他甚感失望。落水已经有四天时间了,方承一个人孤独的在海上漂流着,他整个人都早已让海水浸透了。如果不是仗着他独特却又深厚的内力,方承就算没被海水淹死,也早就受冻而死了。他久居内陆,对大海实际上并没有一个真正的概念,还只当就是比洞庭湖大个几倍了。他哪想得到居然是如此浩瀚无垠,横无边际。
事到如今,方承有点后悔当初不该莽撞的直接投海了。早知还不如束手待缚,再设法脱身了。弄到现在,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是死是活,半分由不得他做主。想到投海之举,方承不由得又回想起了当夜从崖上纵落时的情景。那夜,他吟声长笑之后,慨然纵身跃下。哪知,因为夜色昏暗,他看不清崖下情况,坠下丈余,身子猛的一震,撞到了崖当间突出的一块石头上。这一撞力量虽大,但对方承这样的习武之人来说,倒也没什么。但要命的是,这一撞之威,却震飞了他手上报恩雷的销头。
方承是一个一流高手,手上轻微的变化,他立时察觉到了。当时情急之下,他也无从选择便将报恩雷往崖上掷去,顺势又用自己草创的垂云掌,补了一掌。这颗报雷恩,便在这两股合力下,飞起数丈有余,正落到了方承之前踏足的崖上,并当即爆炸开来。报恩雷的威力当世无人知晓,方承自也不知,他哪曾想到,此雷之威瞬间把崖顶两三丈内化成了修罗炼狱场。他只知道此雷之威,甚至连正下坠中的他,也受到波及,被爆炸时的气浪硬生生横着推出了数尺。
入水之后,方承不敢久待,立时仗着自己不错的水性和身上水靠之助,奋勇游离崖边。等他游得远了一些,海上波浪推动之下,方承很快失去了掌控能力,只能跟着海浪随波逐流。在这之后的四天时间内,方承都在海上漂游着,既看不到陆地岛屿,也没遇到一艘渔船商船。几天下来,水米未进,全身泡在海中太久也全都酥软了。照此情形下去,方承恐怕挨不到几日,便要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之上了。
目下的情形,可说是绝望至极了,但方承却没一刻想过放弃。他心中一遍遍的提醒自己,无论怎么艰难也要活着回去。他的命不是他自己的,还是嫣儿和家里兄长的。一年前他可以坦然就死,现在他却决计不能死。靠着这点意念支撑,方承坚定的熬着,努力设法让自己能活下去。
冬日时短,很快太阳从方承面前爬上头顶,又落到了脑后去,随后昏沉沉的又落到了海的那一头。夜幕降临,方承的日子也就越发难过了。没了太阳,水面的温度开始缓缓下降,寒意又开始侵袭身体了。方承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运起内力,在体内走着大小周天,让自己处于物我两忘之境,好抵御寒气。又一个漫漫长夜再开始了,方承抱着从未有过的求生之志,努力苦撑着。若无此等毅力,恐怕他早被大海所吞没了。
漫长的冬夜,一点点过去,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东方再现出鱼肚白。正运使内力行着大小周天的方承,似乎也有所察觉,适时的收了内力,睁眼伸了一下双手。忽的他觉手上一疼,却不知撞到了什么上面。他忙定睛一看,不由大喜过望。只见他的身后是一个伸入海中的礁石。在那后面却是一个很小的小岛。方承忙备起全身仅剩的一点力气,奋力往那小岛上游去。那小岛离着方承也就五六丈远,但此时他一点力气也没有,折腾半天,最终还是靠着用小破刀撑住海底,这才一点点的移上小岛。
好不容易,方承的脚终于再次踏上了干燥的陆地。那时候,方承心中欢喜难以言表,他就地一躺,纵声大笑。他第一次意识到脚踏实地是多么的难能可贵。过了一阵,方承渐渐静下了心,体力也恢复了一些。他挣扎着坐将了起来,往四下看了一番。看来这是一个很小的小岛,长约十数丈,形似纺锤,细而长,最窄处只有一丈来宽。岛上倒是多有植被,但都低矮。也许是冬日时候,草木凋敝的缘故吧。
方承又往岛外围看去,只见四周明礁暗礁四处可见,海水到了附近尽是漩涡。方承忽然明白了自己何以会到这岛来,肯定是昨夜他练功进入入定之时,被海水推送到了此处。但因为这里四下暗礁林立,方承来以后便被圈留在中间了,这才得以踏上小岛,求得一线生机。
方承调息了一会,觉得自己体力恢复了好些,便站起来在小岛上探看起来。这岛委实很小,植被也少,更莫要说什么动物。这就是一座极为荒凉的孤岛,方承转了半天,就只在后头找到了一个积满水的坑槽。他喝了一点水,稍解饥渴。随后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和东西都脱将下来,只等着晒干了。半光着身子的方承,抛开一切,到了暗礁中走了一遭,别的没有倒是寻了几只小鱼小虾。岛上生不了火,只好生吃了。
就此,方承便在小岛上暂时住了下来。他白天有空便去抓点小鱼虾,略充一充饥。到了夜将到时,方承便止了手,百无聊奈的,在岛上翻捡自己身上的东西。他此时身上所带的,除了小破刀,就是那本落霞刀谱,还有就是脖间那颗曾经坏事的月明珠。方承把小破刀放在一旁,把落霞刀谱取了,好生翻开,让太阳给晒干。他身上的水靠虽然防水,但架不住方承在海中泡了太久,也难怪会给浸湿了。还别说,这落霞刀谱用的材质甚是古怪。方承身上本还带了几张银票,被海水泡的一久,银票也早成一团纸泥。这刀谱却不知用何所造,居然半分也未曾受到影响。
方承一看这落霞刀谱所用之物,实非寻常,心中亦发认定这刀谱绝没有表面所见的那般简单。他在岛上,反正闲得无事,他便时时拿着那落霞刀谱研究琢磨。渐渐的,他对这套刀法渐渐有些入迷了,每天除了逮点鱼虾,聊维性命,便是全身心钻研其间。可惜的是冬日时短,一下夜,四周一片漆黑。既不能练功,又不能研究刀谱,方承便只能枯坐休息。这****正研究着刀谱到紧关结要处,天色暗淡了下来,刀谱又看不清了。方承急得捉耳挠腮,可是岛上植被有限,根本无法生火,在夜里用火光来照亮刀谱。
就在无计可施之际,方承猛然想起了嫣儿给他的那颗月明珠。这颗珠子虽然坏过方承的事,但它是嫣儿所赠,所以无论怎样方承都倍加珍惜,一直贴身收藏。他也是一时懵懂,忘了此物的发光之能。此时想到,忙从脖颈上取下来,凑到刀谱前面。还别说,此法极佳,嫣儿这颗月明珠光亮异于其他月明珠,既明亮又柔和,刀谱的分毫看得一清二楚。方承甚喜,对着刀谱揣摩了一下,起身比划了两下,却又觉着不妥,转回身来,把珠子贴近刀谱,又再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