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老妇把刀法和内功心法传给他开始,方承的武功一直进境都很快。他并不曾有过那种一日千里的时候,但每经一事,每经一段时间都会进步好些,日积月累之下,便显得突飞猛进了。尤其到了山庄这段,心境大好,又有爱人相伴左右,加之各种上乘武学唾手可得,所以增进极快,俨然已有几分宗师的风范。可不知为何这段,却开始有些裹足不前了。方承找不出根由,但觉得自己的武功可能遇到了瓶颈,如欲再向上突破,怕需得再有些什么外因。
闲的无事,方承每日介不是在陆海阁流连,便是到礁石上演练武功。还真别说,这段难得的清闲,让方承颇多涉猎到各门各派的武功。转眼已到了除夕之夜,山庄上下一片喜气,方承与他们稍微热闹了一下,终究不太适应,就独自回房了。回到房中,一人独处之时,忽的想起了家中兄嫂。这已是离家的第三个年头了,也不知岳阳家中到底怎样了。想来小侄儿方新也该到了入学的年纪,兄长那微薄的收入恐怕是支持不起这些费用的。他暗暗打定了主意,过完年以后一定得回岳阳一趟。想起远方的亲人,方承又是一夜未眠。
除夕过后,山庄里热闹非凡,潘姑姑按照往例,给每人派了红包,当然也少不了有方承的一份。方承本想推辞,但又一想这也就是讨一个彩头,无伤大雅便收下了。山庄里还有几个是方承带过的,他们不约而同都登门来向方承拜年。方承一一接待,闲聊一阵,心意收下,他们带来的礼物却全退了回去。过年的喜庆弥漫着整个山庄,动不动就有摆宴请酒。方承应酬两次,就再也不肯去了,每日就陆海阁中翻阅武功典籍。
不知不觉间,又三四天过去了。这日方承正在阁下翻书,忽听外面一阵嘈杂之声。陆海阁左近一向清静,平常黑白道属从打此经过都会放低了声音,以示对阁中武学典籍的尊敬。这也是孤鸷山庄不成文的规矩。今日却是怎么了,居然有人犯此禁例。方承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事出有异,忙放下手上书卷,走出门外。
到了门外一看,只见好些人东奔西走,好不慌乱。方承愣了一下,忙叫住一个认识的人,询问因由。那人一脸焦急的道:“方公子,前面小岛暗哨传来消息,有十几艘官船,正向咱们这边驶来。船上火器兵员足备,极可能是意图来攻打咱们的……”那人说到一半,便自跑开了。
方承心下大惊,他深知这孤鸷山庄孤悬海外,向无敌袭。平素庄里众人也习惯了安宁,对此突变肯定是措手不及。更何况这新年刚过,庄里的喜庆之意尚未消解,许多人昨夜恐怕还沉醉于觥筹交错之间,哪有什么防备。方承正惊疑之间,跑过来一人,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方,方,方公子,潘护法请你到观天阁去,有急事商议。”
方承不敢逗留,当即一路向观天阁奔来。到了阁前,方承举目一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一个个似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他急进阁中,却只见那潘护法如热锅蚂蚁正围着阁中央长桌团团转。方承见她一脸慌乱,着急之下神色都已经有几分苍白了,猛的想起了嫣儿跟他提过,这潘护法临机处置能力不足,遇事易慌乱。看来嫣儿一点也不曾说错。
潘护法一见方承进来,便如见了救星一般,忙迎将上来说道:“方公子,刚接到咱们在官府中探子传来的消息。官府和黑白两道的一些宵小,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得知了本岛的位置。他们联络了上百名好手,还拉上几百官兵,带着火器正向这里奔袭而来。估计再过一两个时辰便会赶到……”
潘护法眼神慌乱,跟着又道:“此等情形,实是孤鸷山庄从未有过之危机,我,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如有一个处置不当,怕是,怕是,山庄里这百多号人命都得丢在此处了。时下,我已经六神无主,山庄里更是一片混乱,此等情形,不等敌人攻来,咱们已然……小姐年前临走之时曾嘱咐我,要是遇上意外之事,可请公子代为筹谋。公子,你看眼下这局面,该如何处置?”
潘护法这番话等于把一切担子全扔给了方承。要换平常,方承哪里敢担,但眼下的情形,方承却知如不挺身担当,只怕一场惨祸在所难免了。他其实也不知该怎么办,但他明白这时他万万慌乱不得。现时山庄里最缺的便是一个主心骨,稳定军心。但潘护法如此情况,她是完全指望不上了,方承再不愿意,再没自信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事急紧迫,反而让方承心里清明了不少。他沉思了一下,开口道:“潘姑姑,以现下山庄的力量,若与他们抗衡,有几分胜算。”
潘护法苦苦一笑道:“怕是一分胜算也没有。来人数量数倍于我们,其中不乏高手,还有火器助力。山庄里眼下高手本就不多,更多的是文案人员,武功虽会,却只是差强人意。这般形势下,如若硬拼,恐怕岛上的百多号人都难逃一劫。”
方承接着又道:“那坚守待援了?”
潘护法又摇了摇头,说道:“岛上虽有一些机关消息,也有一些险地。但水源等要紧之处,却无险可守。而最近的援兵,恐怕也得半个月才能到。”
方承面色一沉,崩紧神经,过了一会,这才说道:“如此说来,那就只有弃岛一途了。”
潘护法一惊,道:“弃岛,这,这怎么可以,这里可是咱们在中原的总枢,经营了十数年,怎可随手而废?”
方承道:“咱们守又守不住,何苦再把这百多条人命丢在这里。东西丢了可以再设法抢回来,山庄毁了,再建就是,人要是死了可就全没了。潘姑姑,别再犹豫,否则一切便来不及了。”
潘护法略作思量,觉得方承所言在理,便点头道:“公子说的是,那我马上安排人开始撤退……”说着,她便要向阁外走去。
方承急伸手拦住道:“且慢,潘姑姑此时此刻万万慌乱不得。越是如此紧急越需思虑周全,只有这样方可把损失降到最低,才能让大家安全撤离此处。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咱们便要撤离,也要有个主次之分。第一首要顾及的,便是山庄里的人和枢密机要,还有绝密典籍。这些东西要是落到这伙恶人手中,那可是后患无穷的。其次便是各种奇兵神器,灵丹妙药,这些东西便是有钱也不定弄得到,不可留下便宜了他们。最后才是金银珠宝,珍玩古董。钱财本是身外之物,今日丢了,明日再夺回来就是,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绝不要勉强。”
潘护法叹了一口气,点点头道:“还是公子冷静,我这一急,就全乱了方寸。今日亏得公子在这,否则可真有大难了,还是小姐目光独具,临行之时把山庄托付给公子。”
方承摇了摇手道:“潘姑姑谬赞了,不过眼下还有一个难题。官船多半是从码头方向过来的,他们既知咱们的方位,恐怕对咱们岛上大致的情形也会略知一二。咱们如果从码头离开,只怕会和他们碰个正着。他们船上有火炮,真碰上,估计几炮过来,咱们就全葬身鱼腹了。不知道岛上可有什么秘密水道,可避开他们的耳目,做为逃生之用。”
潘护法笑道:“公子这个倒是不用担心,在岛建立山庄之初,前任门主便留下了来日逃生的安排。无论是船还是水道都是现成的。山庄里只有极少人知道此事,所以应不致泄露。”
方承舒了一口气道:“如此甚好。这样,潘姑姑,你马上把山庄里的人召集起来。咱们分成两拨,一拨到前头,设法阻截攻岛之敌,拖延一些时间,让其他人能有更充裕的时间安排撤离之事。其他人,按刚才所说的先后顺序,依次而行。那机要枢密,如果太多无法取走的,就地焚毁,万不可留下片言只语给那些人。一会,这观天阁,需要搬走搬完之后,便一把火烧个干净吧,省得有所遗漏。”
潘护法道:“好的,一切依公子所言行事。那我这便去召集人手了。”
说完潘护法急如星火的奔出阁去,召集人手。不多时山庄里的都召集到了阁前。潘姑姑把方承的安排转述给众人,接着开始分派阻截的人手。方承这时站出来道:“潘姑姑阻截来敌的事,就由我领头吧,至于人手也由我来挑如何?”
潘护法听得此语,却不同意,她道:“公子,这可不成。阻截之事,还是由我来吧,你在此处指挥大家撤离为好。”她心里清楚阻截敌人必是十分危险的事,对于嫣儿来说方承是何等重要,她不敢令他有所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