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方承全身心投进教导之务当中,很多事也就暂放到了一边,对嫣儿的思念,也被他刻意的压在了心底。只有夜深人静,魂牵梦萦之时,他才敢去回想之前的甜蜜,才敢放纵自己对嫣儿的思念。
今夜情况有所不同,教导职务已暂告一段落,方承心中便似落下了一块石头,但随即但想起了嫣儿。酒醉之下,这种思念无法抑制,越来越觉得浓烈。他信步而行,向海边走去,但心中有着太大的牵挂,满心都是曾经的美好回忆,因此脚下走到哪里,他其实一点也不注意。他正走间,忽听身前传来一声极尖锐的破空之声。
方承虽然喝醉了,却也还有两分清醒,他听得这声音,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他此时的修为已不是过去可比,在一刹那间,他下意识侧身一让,只见一道银光极快的从他身前掠过,飞掠瞬间,只听轻轻的嘶了一声,他前胸的衣裳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远处随即传来一阵惊呼:“不好,怎么有人?”
方承经过这么一惊,腹中的酒都做汗出了。他立刻清醒了过来,侧身向那袭来之物看去。夜色暗淡,还不等他看清楚,不远处急速奔过来了两道人影。其中一人边奔边责怪道:“都是你这丫头非要现在就试,非要现在就试,这下可好试出危险来了吧。”
另一个声音颇为委屈的道:“红菱姐不是说这片林子划给咱们专门用来试用奇兵的,我怎么知道会有突然在这里冒出来了。这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怎么可以赖我身上了。”
说话间,两人都已经奔到了近前。来人先看清了方承的脸,又是一句惊呼出口:“方公子,原来是你啊,这么晚了,你怎么跑到此处来了?”
方承听得声音有些熟悉,细一看,虽然夜色甚暗,他却依稀看清了来者的面容。果然也是一个老熟人,正是当日在淮河岸劫他们镖的那位金獒堂何副堂主。方承还记着他去年在高邮时出手助自己的事,所以很是客气的上前施了一个礼,笑道:“原来是何兄。何兄什么时候来的山庄,这几日怎么没见到。”
何副堂主微微一笑道:“德修来了山庄已有几日了,本想去看望公子你的,但听闻你在训导一众晚辈,很是忙碌,就没敢打扰。公子怎得有闲暇,走来此处,刚才可曾伤到公子?”
方承微微一笑道:“今夜那班学员置宴与我道别,不合多喝了几杯,记不清路径,误打误撞的便走将了过来……”
他话犹未尽,却听旁边冒出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唉,我说,你好像把刚才那九勾连弩所射弩箭给躲过去了?”
方承循声一看,不知何时何副堂主身边又多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这小姑娘长得柳眉杏眼,俏皮可人。漂亮则漂亮,只是一双眼睛片刻也不安生,上上下下不停的扫视着方承。方承被她看得颇有些不自在,忙问道:“这位小姑娘是?”
何副堂主忙笑着应道:“哦,公子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内子。我们两人刚才在林中测试新制的九勾连弩,没想到公子突然走了过来,其中一根弩箭居然射向了公子。公子,你,你可曾受伤?”
方承明白何副堂主可是真怕稀里糊涂的把他给伤到了,这事要是传到嫣儿耳朵里,何副堂主轻则一顿责骂,重了,可就不好说了。方承忙给他宽心道:“何兄不必过虑,方承并未负伤,只是衣服让弩箭撕开了一个小口子。此事只怪我胡闯乱走,不合走进了你们测试的地方。照说倒是我该说声抱歉了,影响你们试制奇兵,可真是大大不该……”
方承话音未落,却又再次让小姑娘给打断了。她很是焦急的问道:“你说你紧要关头竟能避开九勾连弩的弩箭,看来你的轻功好生不错。能不能教教我。”
“这个……”方承被问的一愣,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了。
这时何副堂主再次站将出来打圆场道:“小薇,不可造次。门里要传什么武功给咱们,能传什么武功给咱们,那自有他们的考虑。你不可许为难方公子,虽然他负责训导成员之职,但传武授艺这事,可不是他想传就能传的。”
那小姑娘听了何副堂主的话,调皮的吐了一下舌头,说道:“知道,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吗?既然进了你们黑白道,那你们定下的规矩我一定遵守就是了。唉,你好,你就是他们常提起的那位方公子吧。听说你武功可是很了得的,杀常盛,孟知节,生擒秦大川,好生威风。我叫罗采薇,罗是罗列的罗,采薇是诗经里面那个采薇,你叫我采薇就好了。不过,你和臭大叔称兄道弟的,按着俗礼,你如果要叫我一声嫂子,那我也是很乐意接受的。”
这小姑娘说罢摆出了一个长辈的架势,仿佛这个嫂子称呼很是当仁不让。方承看她小小年纪却偏要拿出一副老成模样,心下暗觉好笑。他颇有些搞不懂,这何副堂主看着也已经三十好几了,怎么会找了个年纪如此轻的妻子。看她一脸顽皮,稚气未脱的样子,根本就还是一个孩子。
何副堂主看自己妻子言语又出格了,忙向方承致歉道:“方公子别听她,内子孩子心性,最喜玩笑,我纵着她惯了,还请勿怪。”
方承微微一笑,他倒是觉得这罗姑娘颇为可爱,当即抱拳向她略行了一个礼道:“按俗礼,方承称姑娘一句嫂子也是可以的,但这一叫,只怕把姑娘给叫老了……”
方承说到此处,忽觉不对。罗采薇,这名字怎么这般熟悉,似乎什么时候曾经听过。他猛的想起之前青萝曾与他说过的那位巧手阎罗罗百山的孙女就叫罗采薇,莫不是……
方承正自胡乱猜想,那罗姑娘却又说道了:“老便老了吧,他们都说我是孩子,连臭大叔也这么说,叫老一点好,显得成熟。”
这位罗采薇姑娘倒是天真烂漫的很,方承看她这模样,心存的顾忌忽然也没了,索性脱口直接问道:“姑娘闺名叫采薇,又姓罗,我记得关中罗家现在的承继之人,似乎也叫罗采薇……”
罗采薇不待方承说完,当即接道:“对啊,我就是那个劳什子的罗家大小姐,巧手阎罗的亲孙女。”
方承闻言失色,心中可是着实吃惊不小。这罗家千金,说起来可是江湖各派势力纷纷争抢的香饽饽,也不知黑白道用了什么手段,不但把她延揽了进来,还成了何副堂主的妻子。这么一来,机关算尽的苦零师太,魏夫人等人算盘可就全都落空了。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难怪青萝她对这罗家的事如此了若指掌了。
罗采薇看方承许久不说话,气呼呼的说道:“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这样,一提到我爷爷,脸色就全不对了。我是罗采薇,罗百山的孙女,罗家大小姐都只是我的一个身份罢了,全是虚的好不。都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怎么了,好像我除了是我爷爷的孙女,便什么也不是了。”
方承可没料到这小姑娘还这么有个性,居然这么在意这个。他赶忙说道:“这个,小罗姑娘,我只是感到有点奇怪罢了,这个……”
他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罗采薇却不太在意的挥了挥手,说道:“算了算了,我也习惯了。谁让我这么倒霉,偏偏有个这么厉害的爷爷了。唉,对了,听说你武功了得,教人武功更是很有一套,你什么时候有空也指点我一下。臭大叔人前人后可是对你佩服得紧,我早想见识一下了。”
方承神色稍缓,笑道:“指点可不敢当,有时间相互切磋一下却是可以的。”他这时忽然注意到,罗采薇手上拿着一个什么造型有些古怪的弩机。方承想起刚才他们两人的对话,随即转移话题道:“这是,这是九勾连弩?”
罗采薇很高兴的举起弩机笑道:“是啊,你认识?”
方承摇了摇头,说道:“我是刚听你们说起到的。”
罗采薇道:“这是我根据爷爷的图样自己试制出来的,正在测试效果怎么样。这东西单箭并不厉害,真正了得的是它可以连续击发。刚才要是连续击发,你可就不容易躲过去了。就是有一个缺点,射程短了些,只在十丈之内有用,出了十丈,就没什么杀伤力了。”
方承笑道:“此物的威力刚刚我已经见识过了,不愧为巧手阎罗的传世之品。你们要试制奇兵,怎么不挑在白天,现在夜已深沉,本当是休息的时候啊。”
何副堂主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制作这样奇兵,本是派中机密,不欲使太多人知晓。白天人多眼杂,多有不便,所以我们才挑了晚上,在这僻静处俏俏测试。只是没想到公子会误打误撞走来此处,差点伤了公子,着实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