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被砍了一双手,晕死在后院,听说血流了一地,这人都很难救活了,要是活了,那也必定成为废人。
我心想,红袖的事露出一股古怪,我不禁想起昨天那个目光如毒蛇般的男人。
所幸她大难不死,却也变得痴呆了。
她总是抓住下人的手,自言自语。一会满心欢喜,一会儿又变得忧郁,嘴里哭喊着:此生我与他再无可能。
妈妈说她傻,红袖啊红袖,一向聪明伶俐的你,把男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这次是着了魔了。
青楼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红袖头牌舞姬的头衔很快被摘了去,另有新人上位。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妈妈念在旧情,容她留下,每天给口饭吃,由她孤独终老。
往昔,常听红袖嘲讽我是一个残废的小丫头,如今,她却并不比我好多少。我的心里没有对她落难的暗自惬意,尤为觉得着实可怜。
这几日琴行里倒是热闹,有人直奔而来,无功而返;有人威逼不成,豪取强夺;有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买了所有的琴。
或许琴行的老板也非一般人,能够与这么多人周旋,没有败下阵来,江湖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
我身着夜行衣,早一步藏进琴行的屋子,横卧在房梁上,慢慢等着,等着那些争夺琴的人,这其中,很可能也包含着我灭族的仇人。
一日接连一日,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人前来,直觉告诉我,这些人只是普通的武者,真正的大鱼还没有上钩。
每夜,我从青楼溜出来,我没告诉任何人,其实我的腿早已好了,在旁人眼中,我宁愿做一个只会弹琴的断腿琴女。
在半途中的树林,偶遇正在打斗的武者,所有的人争先恐后抢夺挂在树上的黑布包,不过看守的武者实在太强,以一敌十,几乎打得所有人无还手之力,也许他们可以靠着人多势众来取胜,不过可惜,他们都是自以为利,都是对手,怎么可能联手。算计的人正是利用了这点,才有恃无恐,轻松取胜。
我悄悄跟在武者的后面,不仅是顺路,实际我并不想和他起冲突。
武者进入了树林深处,见他远去,我的兴趣也就散了,前方不知深浅,没有必要去冒险。
我慢慢退回,正准备离去,树上落下许多黑影,二话不说,冲上来便与我厮杀。我自恃寡不敌众,功力浅显欠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就算这其中一人与我单打独斗,我也只有逃命的份。
身上受了好几掌,一掌正中前胸,打得我气血泳荡,昏迷前只记得有人在我背后偷袭一掌,用掌力震晕了我。
用皮毛之术,充当英雄果是在玩命,宁可扮猪吃老虎,勿要人心不足蛇吞象。
这是什么地方?
身体和精神的剧痛,这是我第二次受重伤,几乎快被人打死。
我迷惘睁开眼睛,这并不是我熟悉的地方,有了上次的教训,我不由提高了警觉。
“你醒了?”
一个幽幽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我转目望去,只看见一个黑漆漆的影子。
“你是谁?”我问。
影子没有回答我,不过一会就消失了。
“是我家主人救了你,你很安全。”
影子并没有离开,只是从一个角落转向了另一个地方。
他似乎知道我要说什么,“你如果想知道什么,就去问我家主人吧。”
我在思考他家主人是谁,待我回过头来,木桌上多出了一碗汤药。影子幽幽然的声音消失在空气中。
“把它喝了”,之后便再无声。
我不信世界上有鬼,影子,一定是练了上乘匿气的功法,如此快的身手,功夫也不会低。
我支着身子打开了窗,对于影子的话我半信半疑,既然这里的主人救了我,应该不会要我性命,但不代表没有其他目的。
这是一个宽敞庞大的院子,我所在的阁屋延伸过去便是一条长廊,长廊的尽头是更多的楼房,这才是主院吧。这院子的主人一定不是一般人,长廊下种植西域的夜浴香睡莲,这种睡莲只要到了夜间就会散发一种香味,有益身心裨养,特别有助于疗伤。这走廊地柱子也是用檀木所筑,好大的手笔。
进入了主院,才见下人们来来去去的身影,似乎他们对我并不感到稀奇,依旧忙着自己的事情。听说院子的主人在这里,亦是想慰问,亦是想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屋子前的黑衣侍卫拦住了我,冷峻的脸面无表情道,“现在不方便。”
从屋子内部走出一个少女,她的脚踝和手腕上挂着许多铃铛,走起路来响个不停。
她娇笑道,“嘿嘿,你就让她进去吧,现在刚刚好,呵呵呵”。
她推着我的腰,催促着我进去。只见我进去之后,少女朝侍卫做了一个鬼脸,接着也跟着进去。
侍卫看了几眼,便离开了。
少女带着我,进入里屋的房间,待我转身却发现她早已不见。
前面的屋子弥漫着白气,温湿的水汽,会让人觉得身上黏黏的,似乎衣服牢牢搭哥在了身体上。
我似乎听到轻轻地低吟声,似乎有人察觉到外人进来,接着便没有任何声响。
一个强有力的手臂将我拖到某处,来人很大力,丝毫不顾及我的伤,之后一重物倒在我身上,接着我也昏了过去。
待我再次醒来,身边的男子邪魅的看着我,他笑吟吟说道,小妖女的话你也信,说你蠢,还是傻。
我惊讶地望着他,这是上次直闯青楼的那个男人。
我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他回答道,这是他的院子
我迟疑,是他救了我?
这一切太过于巧合,或许是安排好的。
我冷声,“救我有什么目的?”
只见他一脸哀愁,笑道,“你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
他细心地端起粥,将白米粥一勺一勺递入我的口中。我婉言,让我自己来。他只是笑着摇头,你现在受了重伤,别的东西都不能吃,大夫说让你少乱动。
不问我的意愿,依旧把粥喂入我口中。若不是红袖的事,我会真当他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不过现在只觉得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伪装的伪君子。
我问道,那位少女是什么人?
他依旧轻声细语,她是阴阳阁的阁主,刚刚差点,我也成了她的培养对象。
说到这,他还有别意地打量着我,我不禁一阵恶寒。
门外的黑衣侍卫进门来,说是找到了金玲。
他们口中的金玲,又是何人。
他放下碗,将我抱入怀中,带我跨出门,说道,“让你见识见识小妖女。”
院子中一个黑衣侍卫手中押着一名少女,少女发丝凌乱,唇边还有一滩血迹,脸色也略显苍白。
见到来者,少女跪着身躯,委身于他的膝下,仰望着我们,哭得如梨花带雨。
她抱住他的腿,大声叫嚷道,“主人,我错了!求你饶过我这一次吧。”
少女的身躯有些颤抖,南宫无忧将我放下,扶起少女,为她拭去泪水和唇边的血迹。柔声说道,“金玲想活命么?”
少女哽咽着,点了点头。
“其实这也并不是什么大错,我原本也没打算杀你,不过犯错不受罚也是不行的,金玲乖,只要自断一臂,你这条命就留下来了。”
他说得淡淡然,少女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砍去一只手,不就等于半残废。
南宫无忧无语,默默看着她。周围的侍卫也冷漠地站在一边,没有人出来阻止这场闹剧。
片刻,他接着说道,“黑鹰,如果午时之前她还未自断一臂,你就帮她。”
被称为黑鹰的侍卫点了点头。
突然少女从怀中抛出一堆白色粉末,闻了让人头晕眼花,会让人变迟钝。
等我意识恢复时,只感觉整个人又被他横抱着,面前的少女身上多了几条血痕,黑鹰的剑上滴着些许鲜血。
南宫无忧低声问道,金玲想要逃跑么?
金玲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传来低低抽泣声,”金玲不要断臂,不要当废人。“
南宫无忧摇摇头,“金玲太爱撒谎了,可我还舍不得你死,就断你一臂一腿,我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所有人都沉寂了,空气中唯独飘荡少女的痛哭声。
“你是不是很喜欢断别人的手脚?”
金玲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惊讶地看着我,其他侍卫也瞟了我一眼。
南宫无忧看着我的脸,抚我耳边青丝说道,“没有,只是习惯了而已。”
习惯了?这家伙是恶魔么?
“那你这次就改改习惯。”
他看着我问道,“这个习惯不好么?”
我摇头,“不是不好,是恶劣。”
他沉吟,点了点头。
金玲被人拖了下去,临走前,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其余的侍卫也随之消失在各个房顶上。
我看着他们消失的身影,南宫无忧弹了弹我的额头。
“怎么样,想学么?”
我点点头,“但是我身无分文”
“有你就够了”此话似乎有所他意。
他大笑,抱着我回到了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