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要去帝都?”刘大主任显然没有清醒过来。他正莫小强讨论那一套小说中的历史学术问题,没想到莫小强却突然提出要去帝都。
“是啊,这些天我一直在写书,很辛苦。你看看,将近半个月,写了二十万字了,可以三本书了。”
“写的是不少,很辛苦,可这和去帝都有什么关系?”刘大主任还是没有明白过来。
“怎么能说没有关系呢,省城离帝都这样近,可是我还从没有去过帝都。我现在写书写得这样辛苦,去帝都旅游一下,放松放松难道不可以?”
“哈,小强,你给我下套啊?”刘大主任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莫小强这小家伙是和他开玩笑,“你有什么事直说,需要去帝都当然没有问题,只是你去了住哪里?有朋友接待?”
“呃?”莫小强一下子愣住了,这个年代似乎还有介绍信这种神器?不过,上回去上海可没有用到这种神器啊,像帝都这种大地方,应该不会这样吧。但他很快明白过来:自己可不仅是没有介绍信,也是没有身份证的,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住酒店,大多数酒店首先想到的应该是报告公安吧。上一回到上海,那是有罗嘉良全程接待的,才让他省了很多麻烦。
“这个真没有。”莫小强说。
“我有个师兄长在一家大学管后勤,你可以住到他们学校的招待所去,条件不错,地理位置好,在海淀区,价格还便宜,还能照看你。”刘庆昆一边想着一边说,他也是个做事的人,见莫小强执意要去帝都,马上开始给他找住处。
“嘿嘿,谢谢刘主任。”莫小强有些不好意思了。
“唉,你这孩子啊,以后有话直说,不要绕来绕去的。我对你还是很信任的,相信你做事很有分寸,不会乱作为。”从学术狂热里出来的刘庆昆,是一个做事认真细致的人,他马上安排人买去帝都的火车票,给莫小强准备行装。
省城到帝都的距离比到上海要近得多,大约只有三分之一的样子,而且火车直达,不像去上海还得中途转车,所以路上很顺利的。不过,刘庆昆还是觉得不放心,他除了打电话和北京的师兄师弟们联系,让他们照顾莫小强,还把自己的夫人齐惠英给惊动了。
刘庆昆的夫人是一位很有前途的脑外科医生。在上一世时,莫小强就发现,刘大主任的夫人比刘大主任的能力实在是强得太多了。十五年后,她会就任省第一人民医院的院长,成为省城的风云人物。当然,现在的她还是省立第二医院的脑外科的副主任。她听刘大主任说,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要独自去帝都,马上就不淡定了,拉着刘大主任到招待所给莫小强收拾行装。
刘庆昆和齐医生结婚好几年了,但一直没有孩子,母性泛滥,围着莫小强问寒问暖,准备了一大包各种各样路上的吃食用品,看样子,不要说去帝都,就是去一趟西藏也够用了。
齐医生一边帮着莫小强收拾东西,一边说了很多“人家的孩子“之类的感叹,让莫小强有些哭笑不得。
看着母性泛滥的齐医生忙个不停,莫小强忽然想到一件事,在他的印象里,齐医生的独生女儿刘思齐好像是明年春天出生的,按日子现在应该已经怀上了,为什么看不出来呢?
不过,他没有时间来解惑了。因为齐医生还有一台重要的手术要做,所以忙了一阵子就匆匆走了。
刘大主任的关心,让芬子很不开心。她一直认为,为莫小强买火车票这种事,就是她的专利,别人代劳就是侵犯她的权利。莫小强好不容易才把她劝住。
刘庆昆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好莫小强,不仅打电话让帝都的师兄帮忙,还第二天一大早把莫小强送上了火车。
从省城到帝都的火车只有六个小时。早上八点出发,到帝都站的时候,才下午两点多。
现在的帝都还没有修起后世那个很气派也倍受非议的现代化西客站,火车到站还是那个建于1959年的老火车站,是当年的国庆十大献礼工程。虽然老火车站后来也经过多次现代化改建,但是相比去年才建成的上海站,那是远远不如,完全是两个时代的产物,甚至比起省城前年刚建成的火车站也差了很远。
不过,这个火车站在建国后几十年间,一直是外地旅游者到帝都后取景的首选,几乎每一个来过帝都的旅游者,在他的相册里都会有火车站前的留影。
走出火车站,莫小强正想着是不是要坐去年刚建成的地铁二号线,忽然一辆黄色的天津大发停到他的面前,司机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是到BS大学的吗?”
莫小强一听,正好是刘庆昆师兄长的学校,于是答到:“是啊。”
司机说:“快上车,人满了,马上就走。”
人满了?马上走?不是说这种黄色的大发是帝都第一代出租车吗?怎么听起来像是拼车的小巴?
不过,一想到如果坐地铁的话,下了车还要倒一路公交车,挺麻烦的,还不如坐黄面包。莫小强拎着旅行包上了黄面包。
车里果然很满,已坐了五六个学生模样的人,坐位几乎都占满了。
见莫小强上车,他们催促司机快走:“人都满了,没有座位了,快走快走。”
司机回头看了一下,一脚油门,小面包车的发动机发出吃力的轰鸣声,掉头冲上了道路。
坐在莫小强身边的一个学生扭头看了莫小强一眼,好奇地问:“小同学,你也是参加诗歌朗诵会去的?”
“什么朗诵会?”莫小强不明白。
旁边一个学生说:“青春诗会朗诵会啊,看你这么小,肯定不知道。”
其他的学生听了便不再理莫小强,开始热烈地讨论青春诗会。听讨论的内容,这些学生都是BS的学生,本来学校已经放了暑假,但是听说学校要举行一青春诗人朗诵会,所以特意赶来参加。
八十年代是中国诗人的黄金年代。这个年代的诗人享受的是明星般的待遇,他们所到之处,都会有大批粉丝前来捧场,每一场朗诵会都会挤破头。就算你长得歪瓜裂枣,只要能写几首歪诗,就会有女大学生投怀送抱。据说,有一位南京的诗人,他的破自行车每天都停在不同的女大学生宿舍门前,他还专门写了一篇文章自我吹嘘,引来一片赞美。高晓松后来回忆说,那个年代的女大学生不爱钱,只爱才。
不过,他们聊着聊着,就谈到了最近风靡全国的电视政论片《****》,谈到里面的观点,都兴奋不已,其中几位开始大段段地背诵里面的解说词。小小的面包车里气氛热烈。
很快,有人把话题转到他们学校一位明星学者。这个学者在学校担任讲师,今年夏天刚刚从学校拿到文学博士的学位,他的观点也十分火爆,风靡一时,很多和《****》观点不谋而合。
他刚刚接受了一家香港媒体的采访,对方问:“有人对中国人的民族性格提出批评,你以为如何?”他说:“我绝不认为中国的落伍是几个昏君造成的,而是每个人造成的,因为制度是人创造的,中国的所有悲剧,都是中国人自编自导自演和自我欣赏的,这可能与人种有关。”
对方问:“什么条件下,中国才有可能实现一个真正的历史变革?”他回答:“三百年殖民地。香港一百年殖民地变成今天这样,中国那么大,当然需要三百年殖民地,才会变成今天香港这样,三百年够不够,我还有怀疑。”
一个学生对他的观点十分赞同,大声复述后说:“我们可以看一看印度,他们和我们一样古老,原来和我们一样落后,可是现在呢,因为做了三百殖民地,印度早就把我们抛到后面了。如今,他们的公路总长度是我们两倍,铁路总长度也是两倍于我们,电气化铁路更是四倍于我们。孟买号称东方的巴黎,克什米尔号称东方的瑞士,英语普及率更是让我们望尘莫及……我们处处不如印度,如果再不改变,就会被他们永远抛在后面,直到开除球籍。”
莫小强听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
几个学生一齐扭头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