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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仁义之争开序幕,天下何处是归途

午门刑场,围观的百姓早已散去,几个衙役在冲刷地上的血迹,腥味刺鼻,令人恶心反胃。

鲜血混着水质漂浮着白沫从脚边流过,那高挂城头的头颅,沾着污秽的血渍泥巴,头发凌乱干枯如操,断颈处犹在嗒嗒滴血。

我茫然站着,遥遥看着他,捂住耳朵厉声尖叫起来,像个疯子。

萧晚风出现在身后,我冲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衣襟歇斯底里:“他明明已经走了的,为什么还会死!是不是你,还是司空长卿,为什么你们就不能放他一条生路,为什么!”

萧晚风沉默许久,静静道:“不放他生路的是他自己,他是自己回来赴死的。”

我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萧晚风将那绣着风信子的香囊交到我手里,“是他最后拖我给你的。”

颤抖着手将香囊打开,里面放着萧晚月那支麒麟白玉簪,还有一封信,信上写着一首诗: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落款处只有八字:与子之约,至死已休。

原来他早就没想着要活着离开,他要做他的英雄,那么我呢,我成了什么?因为没有跟他走,我成了抹杀他最后生念的刽子手?这白玉簪又算什么?他要我去找萧晚月,多么可笑!

头颅背着灰蒙的天空,被冷风吹得摇摇欲坠,我对着他嘶声怒骂:“赵子都,你想要我对你愧疚吗?告诉你,我不会的,永远也不会!我会慢慢忘了你,我会成亲生子过得幸福美满,我不会对你有任何的愧疚,你听见了没有!!”所以,你活回来,好不好?

“悦容,你别这样。”萧晚风想安慰,却举手无措。

我疯狂打骂,将他视为仇人。他不吭声,也不放手,默默地看着我,那表情麻木不仁。

侍卫们上来将我拉开,才发现他本就孱弱的身子被我失控的掌力打出内伤,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募地呕了一口鲜血。众人心惊,纷纷惊呼主公,甚怒者拔剑朝我挥来,他喊了声:“住手!”慌忙之下赤手为我握住剑锋,一滴滴血从他手中流出,顺着剑柄溅落在我的裙摆,妖艳的赤红,触目心惊。

我冷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感激你?”

他的面容依旧冷峻,声音如斯沙哑,似怒,似悲,全都化为一句平淡的自白:“我从来不曾奢望任何人的理解和原谅。”

我转身离开,将他的悲哀抛诸身后,以及那远远赶来的,一脸慌张的萧晚月。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了多远,心中无尽的空虚,如冬日扑面的寒风,无感,也无痛。

我再也无法明白母亲为我取的这个名字有什么意义,悦容悦容,而今这斑斑泪痕,为谁悦容?

一片冰凉贴在鼻尖,转瞬融化,我抬眼望去,阴翳的天空飘下白雪,满目纷飞,冰冷地落进的瞳孔,流出滚烫的眼泪。

想起他曾在耳畔温柔的低语:“悦容,等今年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来了,我带你去城东吧,那里有一座桥,叫长相思,据皇城里的老人说,初雪降临的这一日,凡是在那里迎面走过的两个人,这辈子就能长相厮守了。”当时我取笑他怎也如女子这般矫情,他笑笑没说话,将我紧紧抱住,似要勒紧身体里。

来到这座桥前,没有了他,也要一个人走过。

茫茫白雪的那一头,有一个人影迎面走来,我欢喜喊了声:“子都!”出现的却是萧晚月的脸。

一身白衣,似要融化在风雪之中,清澈的眼眸凝视着我,睫毛沾染了点点雪花,轻声唤着:“悦容……”

我将手中的白玉簪扔在他的脚下,越身而过,没再多看他一眼。萧家的人,现在谁也不想见到,一刻也不想!

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滴眼泪,生命有如雪地上一朵凄艳的梅花,饮雪而绽放,盛开而凋谢。

茫然看着天空吐息烟雾,闭上眼睛还能看到他微笑的样子,仰面坐靠在梅树下,拥着大雪入睡。

痴痴地想,就这样吧,就让这场雪带我去你身边吧,子都。

来世,咱们谁也不欠谁。

……

……

再睁开眼,已回到自己的闺房,昏黄的烛火,对上在劫憔悴的面容。

我无力阖眼,“上辈子是欠了你的,所以死都不放我离开是吗?”

他握住我的手,放在胸口,“阿姐,你的手好凉,就跟我的心一样。”

我无声流泪,“你知道吗,他本来可以活下去的,是我害死他的,欠他一条命,我还给他。”

在劫捧住我的脸,被我狠狠撇开,“你为什么不让我死!”他又发狠地扳回我的脸,用力地贴在自己的胸膛,强势蛮横不容拒绝。我惊住了,巨雷般的心跳几欲震聋耳膜。

他沉沉道:“请阿姐千万保重身体,不要太过悲伤,以腹中孩子为重。”

我惊愕抽气,微微抽动的手覆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孩子……”

“大夫说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那一刻,我觉得有股灼热的力量涌遍全身,随即惊慌的抓着他的衣袖,急问:“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除了姹紫和嫣红,便只有我和天赐了。”

“那个为我把脉的大夫呢?”

在劫拥着我,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静静道:“放心,他永远也开不了口了。”

“在劫,你……”我已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明知他这么做是对的,萧家和司空家的人若是知道了,是断然不会让这孩子活下去,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密,才能让我和孩子不受伤害。但内心的悲痛如此撕裂,我扬手狠狠打了他一个巴掌,“你怎么可以这么做,怎么可以为我弄脏你自己的手!”

他别着脸,轻声道:“早就已经脏了。”

回头看我,平和的面容半边隐在阴影里,俊美得让人害怕。

“从爱上你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肮脏不堪,无可救药,罪孽深重了。”

……

……

三日后,我为子都在那座桥下的梅花树旁立了一座衣冠冢。

像他那样的朝廷罪臣是不能立碑落名的,所以我只在碑上用朱漆刻了三个字:长相思。

雪还在下着,越下越大。在劫在身旁为我打伞,雪花环肆的世界,一片片都是回忆,残忍而美丽。

摘来鲜花,任花汁染红指甲,如斑斑血泪。工工整整地将花摆在他的墓前,俯首亲吻冰冷的碑面。

他这辈子啊,生如夏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我想,来年春天,在他沉睡的坟墓前,一定会开出美丽的花朵。

遥望天际,我默默道:“子都,我会活下去的,好好地活下去!”为了我们的孩子!

偶尔想你了,就让回忆来陪我吧,或者,去梦中与你相见。

“离开吧,在劫。”

皑皑白雪,无边无际的苍白世界,遥远看不到头。

我吐了口白雾,抬眼望去,“真是一条漫长的道路。”

温暖的掌心将我的手包围,在劫俯首笑道:“恩,很长,我会陪你走到尽头。”

我笑了笑,“好,那我们一起走吧。”

楚府大门威严依旧,巨大石狮浮上一层白霜,红色灯笼被风雪吹得宛如风中落叶,有个人站在门口遥遥等候,发梢肩头已落了厚厚的积雪,想必已在门口站了很久。

他往远处一看,见两个人影踏着风雪而来,紧绷担忧的面容暗暗松下,挥手大喊:“你们可回来了!”

我回以微笑:“傻天赐,等在门口做什么,多冷的天啊。”

他抖落身上白雪,憨憨抿嘴笑着,握起我的手想要捂着,却发现自己的手比我还要冰凉,于是转而放在嘴前呵着热气,念道:“怎么冻成这样了?”抬头怒视在劫,“你怎么照顾悦容姐的!”丢下一句“待会再找你算账”拉着我进了里屋,一路说着:“还好我早就命丫鬟们备了热汤,暖炉也烧得正好,快去暖暖身子吧。”

我回头看去,在劫犹且站在半开的朱色大门口,打着那把寒梅油纸伞,于漭漭飞雪中对着我微笑,动了动嘴角,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我心头一跳,已被天赐拉进屋内。

……

……

大经丁卯年十二月之望,常昊王斩首午门,短暂的藩王独霸时代悄然而逝。

一个月后,年仅八岁的二皇子赵薰继位,太后垂帘听政,封郑鲁二公为左右丞相,长川、金陵各展版图,并城池十座,良田百亩,拥兵各五十万;废太祖封公制度,长川、金陵封地可自设朝政,封置官员,不受朝廷管辖,历年无需朝供,拜谒皆免。

自此,大经天子形同虚设,唯郑、鲁二家独大,多年分庭抗衡,明争暗斗。又有各路诸侯联盟,零星势力各自投效,时战时和,时急时缓,局势一时动荡不安。

历史的辙痕,深刻而尖锐,将尊王旗帜一分为二,便如这乱世天下,楚汉之界,泾渭之别。

这年寒冬呼啸的北风,缓缓吹开了郑鲁二家各自为政的序幕,史称“仁义之争”。

(第二卷【常昊王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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