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撑起身子，探头向下望去，果见莫言言气红了双颊，插着腰，杏眼圆瞪，活似要吃人一样，纤纤玉手指着前面的两个太监怒骂着，“你们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奴才，躲在这里偷懒不说，还在此胡言乱语，看姑奶奶今天不拔了你们的舌头。”
两个太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吓得面如死灰，身子抖动得如秋天般的落叶，哆嗦地哀求着，“莫姑姑饶命！奴才知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莫姑姑饶命！姑姑饶命啊！”
“哼，你姑奶奶最恨的就是这些捕风捉影、道听途说，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乱说一气的人。不给点教训，你们就不记得长脑子，以为宫里就是这么随便的地么？”
“啊……莫姑姑饶命，奴才们多嘴，是奴才们该死！请莫姑姑饶了奴才们一命吧！”两个太监跪在地上使劲地磕着头，另一个太监急了，伸手就赏了自己一个耳刮子，力道之大，半边脸很快肿了起来，哭丧着脸道：“姑姑饶命吧，奴才自是不敢了，若再多说一句，不劳姑姑动手，奴才自己把舌头割下来喂狗。姑姑看在奴才们初犯的份上饶上一命吧！”
“哼。”莫言言怒哼一声，仍是气愤难消，“你倒是会说话，但是今日姑奶奶若是整治你们，不整治这风气，明天还不知道又有哪个奴才又开始胡说八道。宫中最忌讳什么啊？你们难道不知道吗？宫中最忌讳的就是像你们这样的人！”莫言言插着腰大骂一通，最后也嫌累了，一屁股坐在廊下的边沿上，继续骂着，“姑奶奶也不是狠厉的主，还好你们是被姑奶奶我逮到，若是让大将军或是别的什么人听去了，不只你这条小命，最怕连你们那宫外的老母亲也会受到坐连妖言惑众之罪，再加妄议主上之罪。你们一家老小，下至三代只得世世为奴。”
莫言言说得严重，把那两个太监唬得一惊一惊地，惨白的脸上竟似隐隐一片绿色，身子如筛糠般抖个不停，磕头如捣蒜，更是凄声哀求着。
“哎，停！”莫言言一挥手，柳眉一挑，“姑奶奶不是不尽人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触犯宫中大忌，这是一定要罚的，每人自扇一百掌，姑奶奶就在这里坐着，谁也不许轻了，不许落了，看你们这帮多嘴奴才还长不长记性。”
“是是是是是，谢谢莫姑姑饶命，谢谢莫姑姑饶命，”两个太监连声应着，伸手就在各自的脸上扇了起来，一时间，廊间里“噼噼啪啪”的掌声络绎不绝。
我怔怔地看着廊沿上坐着的那个人影，她真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爱说话爱骂人，莫言言就是莫言言，不管事情变成怎么样，她都会过得很好。相反，我那苦命的兰儿，却是命薄如纸，福份浅薄。兰儿，究竟是谁那么残忍地害了你的性命？
我垂下眼眸，搁在漏窗上的手指也不由地缩紧，指节泛起点点白色，一只大掌伸手搭了过来，我回头，是冷冽，无言地握了握。
“我知道，再怎么想，兰儿也不会回来了，但是，她的仇，我一定会报的，一定会——”冷冽示意我不用再说，回身对跟着我的两名宫女说道：“你们下去吧，公主由我来负责！”
“是，大人”两名宫女恭身领命，静静地退了下去。
“我们该走了！”冷冽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宴会已经结束，不久就要关宫门了。”
“恩！”我点头，又不禁伸手握了握胸前的玉佩。
冷冽带着我向游廊那边的尽头走去，在经过莫言言的身侧时，她在廊下回头看了我一眼，似是愣了一下，又看到旁边的冷冽，神色突变，一种惊喜的表情出现在她圆润的脸上。我心下一惊，敢紧收回了视线，继续向前走去。
“等一下！”廊下的莫言言突然跳起来，大声喊着，那两个正扇得晕头转向的太监被莫言言这么一喊，都停了下来，顶着个猪头脸，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莫言言一跺脚，手脚并用爬上廊外的栏杆，未了，还不忘对着那两个呆了头的太监吼道：“不是让你们停，继续扇，可别想偷懒，没完成数额不许停下来。”
两个太监愣了一下，一时弄不清自己到底扇了多少掌了，又被莫言言的河东狮吼，“扇”吓得连数额也不顾了，在自己脸上“噼啦啪啦”死命地扇了起来。
“前面那个蒙面的，等一下！”莫言言又大吼着嘲我奔来，我愣了一下，冷冽伸手过来，“不要回头！”拉着我继续向前走，
“于凉意，我知道是你，你给我站住，听到没有，你给我站住——”身后传来莫言言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我手又不由哆嗦一下，冷冽紧了紧我的手，对我轻轻摇了摇头。
“我说让你站住，于凉意，你给我站住——”莫言言还在那儿嘶吼着，我心里砰砰地跳着，不敢回头。听得后面传来拉扯声，莫言气愤地叫道：“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要找那个没心没肺的人算帐，快放开我！”
“莫姑姑，那、那是东合公主，不是于侍仪，你认错人了，快别喊了，万一公主生气，那、那就不好了。”拉扯着莫言言的宫女齐声劝阻着。
“什么？东合公主？是这样吗？”莫言言狐疑得看着我渐行渐远的身影，又大声喊道：“开什么玩笑，就算是什么东合公主，就算你把脸遮起来，我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你，我们同床而睡，同榻而眠，你受伤时，我为你洗澡更衣，你身上每一分每一毫我都清清楚楚，就算你穿上公主的衣服，把你的脸遮起来，我还是认得你，你别走，你这个没良心的，兰儿死了，皇上病了，你却不见了。当初你去哪儿了，现在回来又要装做不认识我了么？你这个没良心地，你别走，你回来给我说清楚，你别走——”
身后莫言言的声音越来越小，冷冽抓着我的手也越来越紧，我拼命地忍着心中的痛楚，亦拖着沉重的步伐，跟着冷冽一步一步向前走，因为，清岚，他需要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