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想让她伤心吗?
是的,她的确是伤心了。可是她一个卑微宫女的伤心,对于她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又有何用呢?
若是她想炫耀,炫耀她与师尊的亲热。
那也不应叫她呀,她与师尊除了师徒的名分什么都没有。
若要炫耀,她也应该找苏紫倩呀,苏紫倩才是师尊的王妃呀。
迷桐实在无法猜透沫颖儿的心思。
只是现在她被调到了东宫当差,与沫颖儿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而且她还是这东宫里仅次于太子的主,也是她要侍奉的主子。
想必她对于自己也会多加刁难的,毕竟她与师尊的事,是自己破坏的。
不管如何,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迷桐姑娘,这是明月阁,你以后便住在这里吧。”
张福的话让迷桐的柳眉不禁疑惑的蹙起,水汪汪的明眸里满是不解的疑惑。
这明月阁建于荷花池之上,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明月阁’。
如此清新雅致的居所又岂会是她区区一介卑微宫婢应该住的地方。
这明显就是东宫优待与她,只是在这陌生的东宫里,她认识的只有沫颖儿。
难不成是这沫颖儿突然上善若水了,感念她毕竟师出苍曌城,也算与她师有同门之谊。
所以决定善待于她吗?
这有可能吗?
也许不该是她的,她不应该要的。
迷桐转身向张福行了个礼,说。
“公公,这明月阁清新雅致,又岂是我此等卑微宫女应该住的地方。公公还是安排迷桐与其他宫女同住吧。”
张福连忙摆了摆手,说。
“姑娘,气质清丽,端庄得体,飞黄腾达腾达指日可待。这明月阁也只是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而已,姑娘就请先将就住下,待日后在姑娘安排更好的居所。姑娘,就先做休息,杂家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先走了。”
张福做了个揖便离开了,剩下迷桐静静的在明月阁里走着。
这明月阁虽然虽然地方不是很大,但是处处布置得清新雅致,看得出来每一个地方的摆设都是用心布置的。
墙上挂着用金银各色丝线绣着狩猎图的帐幔,那绣工在当时可算得是最精致的了。床上铺着一块同样富丽的绸罩单,四围挂着紫色的短幔。椅子也都有彩色套子,其中一张特别高,前面放着一个镂花的象牙脚凳。至少有四盏银制的灯架,点着高大的蜡烛,把全屋子照得通明。
纱幔低垂,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四周石壁全用锦缎遮住,就连室顶也用绣花毛毡隔起,既温暖又温馨。
陈设之物也都是少女闺房所用,极尽奢华,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
香味虽不浓烈,但却清香雅致,仿若青竹的香味,令人心旷神怡,全身舒畅。
这里确实是个舒心的居所。
不知不觉迷桐已经来到明月阁里住了两天,她不但不用做宫女的分内事,而且还有人每日为她送饭,送衣服以及一切日常需要的物品。
一时间,她宛若一个养尊处优的小主。
只是日子越是平静,她的心却越是不安。
现在她发现每次她不安的时候就想见小宸子,也许她对小宸子已经渐渐的产生了依赖了吧。
因此当宫女再来为她送食物的时候,她便试着打听小宸子的消息。
“这位姐姐,可知道这东宫里一位叫小宸子的公公呀。”
“小宸子?”宫女先是疑惑的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东宫里好像没有这位公公,姑娘莫不是记错了。”
“不会的,我不会记错的。他说他是东宫里的小太监,小宸子。”
迷桐的样子十分笃定,宫女只能悻悻的说:“也许有吧,只是我入东宫的时候也尚浅,很多人也是认不到的。”
“哦。”迷桐失望的点了点头。
就这样日子又平淡的过了几日,
她原以为沫颖儿会来的,亦或者是宣自己去见她。
可是这两日里,她却没能见到沫颖儿。
心里有疑惑便无法住的安心,因此在一个午后迷桐走出了明月阁。
除了想见一见沫颖儿,她也想见一见小宸子。
小宸子说过他是在东宫里当差的。
她希望能找到他,告诉他,她也在东宫了,以后他们就能一起共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小宸子,她突然觉得这个东宫也没那么冷漠,至少她还有一个好朋友在这东宫里。
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相见的人总是不容易见到,而不相见的人却总是急着冒出头啦。
“哎哟,真是没想到你的命居然那么硬,到了凤栖宫里还没死,真真是命硬呀。”
如此熟悉而有尖锐的声音,除了与她刚进宫一起在内务府学习规矩的程月花还能有谁。
在内务府的时候,程月花就仗着自己是奉车都尉的千金,成日里颐指气使的。
处处针对于她和柳诗诗。
原本想这程月花到了东宫性子可能会收敛一些。
只是没想到这程月花到了东宫,嚣张的气焰不但没有丝毫的克制,却越发嚣张了起来。
迷桐不打算理会她,只当她是路旁一只乱吠的动物,径直的想要走过去。
可是程月花却故意挡住了她的去路。
迷桐并不恼怒,只是微笑的抬起头,看着程月花,笑笑的说道。
“程月花,没人教过你,好狗不挡道吗?”
一听迷桐的话,程月花气急败坏的指着迷桐说道。
“你这贱婢,居然敢出口羞辱于我,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区区一个无品级卑贱的宫女,竟敢对身为正八品二等宫女的我,如此无礼。看我今天如何对付你。”
程月花瞟了一眼身后的几名宫女,“给我好好修理这个不懂礼数的贱婢。”
陈月花之所以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就从无品级的待选宫女,擢升到正八品的二等宫女。
都是因为她的父亲奉车都尉暗地里买通关系,为她铺路。
在朝政上奉车都尉隶属韦氏一族,他们韦氏此刻想培养的是一名宫中女官。
而程月花身后的那群小宫女便是见风使舵之人,她们当然知道崔尚宫年事已高,即将告老还乡,而未来尚宫之位大多数是会是由依附在韦氏权势上的陈月花继任了。
因此平日里为了巴结程月花而无所不作,甚至以与程月花一起欺负其他宫人为乐。
此刻又一个摆在眼前欺负新宫女巴结程月花的机会,他们又如何能错过呢。
她们不约而同的一涌而上,犹如恶鬼一样扑向迷桐。
迷桐灵巧的躲过她们这一群泼妇般杂乱无章的攻击,就凭她们这些三脚猫的撒泼功夫,哪里是迷桐的对手。
三下五除二的工夫,已经被迷桐通通打翻在地,迷桐还心情很好的把她们一个个叠罗汉的垒起来。
从上往下,哀叫声依次增强。
迷桐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下手关节,对程月花轻松的说道。
“没人了,你上吗?”
程月花知道她根本就不是迷桐的对手,哪里敢轻举妄动呀。
这时她突然看到了什么东西,眼睛睁大了些许,而后突然扑倒了迷桐的脚边,哭喊着。
“姐姐饶命呀,这个东宫您最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求你饶了我们,别再打我们了,求求你了。”
迷桐知道在她修理完程月花的爪牙后,程月花应该会向她低头的,可是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这声泪俱下,这凄苦悲惨,仿佛她灭了她满门一般,有这么夸张吗?
就在这时,她的身后传来一声怒斥。
“你们都在闹腾什么,没看到太子妃娘娘驾到吗?”
一众宫女这才立刻从地上滚了起来,齐齐的跪下喊道。
“参见太子妃娘娘,娘娘万福。”
迷桐没有跪下,也许是觉得有些突然吧。
没想到这个时候沫颖儿会突然出现。
沫颖儿一袭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只是目光着实凶狠了一些,她看着迷桐的眼神仿佛要将迷桐抽筋拔骨一般。
那日若不是她坏了她的计划,此刻她与百里流觞早就双宿双飞了。
她不去找她算账,她倒跑到她的东宫来撒野,当真是不把她这个太子妃放到眼里了。
沫颖儿死死的瞪着迷桐,目光里尽是凶狠之意。
而沫颖儿身旁的宫女翠萍看到众人皆跪而迷桐独站着,狐假虎威的指着迷桐,怒声呵斥道。
“大胆贱婢,见了太子妃居然敢不跪。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迷桐没有多言什么,只是坦然的向沫颖儿行礼。
“迷桐,见过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
迷桐以为自己就算再看到沫颖儿也不会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可是她错了。
若那一天,沫颖儿不对师尊下药,她不带走师尊,那废殿里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她也不会用自己的身体去给师尊解毒,落得此刻无颜面对师尊的尴尬处境。
可是,她却不恨,她不恨沫颖儿,不恨任何人……
可是即使她不恨任何人,却有人恨她入骨。
比如沫颖儿。
就在那天她给百里流觞下药的时候,她突然听到百里流觞在她耳畔轻呼,迷桐。
耳边的声音是那么的清晰,清晰得到令她听见自己的心破裂的声音。
可是她告诉自己不在意,百里流觞只是中了魅药,脑海里恍惚不清,才会说错了。
他心里爱的从来都只是她。
可是这依然是她心中的一道疤,而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迷桐让这道疤更加的清晰,更加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