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赶过来的人是梦雨的哥哥,Rainy,他知道梦雨发生意外,没有任何停留的带着妻子和孩子从瑞士赶回来。
夏宅里没有梦雨的身影,他们是在市区的一个公寓里废了一番力气找到梦雨的。
此刻的梦雨已经认不出欧阳雨,十年前亲自带她回家的哥哥,对她无微不至的哥哥,大学同学,现在的嫂子孙飘美也是识不得。
Rainy已经多年没有回过这座将他养大的城市,他本以为这一生可能都不会再回来,可是梦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怎么再隐藏那些远隔重洋的思念。本来被时间冲淡的感情顷刻之间全部死而复生。
这样多年来,他心里一直念着她,他们之间一连多年都没有联系,甚至说过永不相见。可是一开始,他们是那样珍惜彼此之间难得的感情,又为何能闹到如此的地步?
五年前,夏宏志死了两年,程远和梦雨分手两年。程远刚离开的时候,梦雨把自己关在家里的小储物间十天的反常。
接踵而来的是夏宏志的离世,梦雨跪在灵前哭了好久,没有像是在苏晓雨灵前的故作坚强,她哭的凄惨和悲怆,自此,她父母双亡,这世上没有一个有直系血缘关系的亲人。
这样的梦雨让Rainy看得心疼,可是他并不后悔说服程远离开的事,哪怕是到了后来自己离开的时候。
程远走后,起初如Rainy所料想,梦雨的情绪慢慢好起来,两年里安安静静的读书,生活回到了正常的轨迹,虽然还没有重新交一个男朋友,可是她的生活也还正常,也没有因为谁提到程远而沉浸悲伤,只是不参与大家的讨论。
本以为程远的一切都已经过去的时候,梦雨可能不在乎那些了,Rainy告诉梦雨那时候是其实是他对程远的一番规劝才让他离开。
说直白一点,他给了程远错误的信息,他说梦雨选了夏家,才让他一步步被束缚,无法找到解决事情的方法,所以选择了离开。
那时候的梦雨就像是疯了一样,她问Rainy为什么?为什么要毁掉她的爱情?
Rainy心里是没有愧疚的,他是为了她好,梦雨一向乖巧懂事,他以为她肯定是可以理解他的,没有解释。
可其实不是,她的气一天两天都难以消咽,对着Rainy态度淡漠,那时候梦雨已经毕业,同住一屋檐下,梦雨却对着Rainy就像是空气一样看不见持续了一个星期。
后来,梦雨终于肯开口和Rainy说话了,可是一开口就那样的渗人,她说,“哥,我想了很久,我们别再见面了吧。”
“为什么,就因为我让程远走了吗?”Rainy的询问还是平和的,虽然心里百般风起云涌,但是脸上毫无展现。
“是,你是我哥,我知道你对我一直好,可是我承受不起这样的好。所以,”
Rainy打断她的话,“所以怎样?要我走?”
“你不用走,我要走,你看,这诺大的夏家,我全都送给你,什么都不留下。”
“你这是要摆脱夏家还是要摆脱我?”
“你和夏家有什么区别吗?你代表的就是夏家,你自小在夏家长大,我却是半路出家来了夏家,你的思想已经和夏家传统思想融为一体,我不想面对这样的夏家,不想面对这样的你。”
“你非要因为这样一件事就把我们之间的感情全部打碎吗?”
“哥,我没有,我知道你疼我爱我,可是我不喜欢别人替我做决定,你这样的疼爱我承受不起,我自小的教育来自我妈,我妈虽然穷,但是她尊重我所有的决定。我爱程远,我现在的决定就是安安静静的找个地方等着他回来。”
“梦雨,你足够爱他,为了他,你可以放下一切,放下夏家,放下父亲,放下我,可是他值得你这样吗?他有这样爱你吗?”
“他不够爱我,不是他的错,那是我爱的过了,不是他爱的少了。”
“梦雨,这世上的爱情有那样重要吗?你这样又是在作贱谁呢?作贱你还是爱你的其他人。”
“我没有想要作贱谁,我只是想安安静静的爱一个人,我想要两颗心紧贴在一起的温暖。”梦雨顿了顿,“哥,你知道的,我爱他,他就是我生存的意义,再美好的东西也比不过那一刻他在我身边,心在我身上。我知道,对很多人来说,爱情不重要,没了爱情,还可以活下去,可是对我来说那就是生存的意义,世上也有很多人像我一样把爱情当做全部?不是吗?所以当这个世界上没了罗密欧和梁山伯,也就没了朱丽叶和祝英台。”
“那都是故事,梦雨,你要面对的事情还很多,程远真的不值得。”
“我说值就是值,哥,我爱他,爱到可以为他付出生命,又何必说付出时间。”
Rainy静默着良久没有说话,思考着什么,久到梦雨看着眼前橙色的夕阳终究被漫漫黑夜代替,Rainy发呆,梦雨脑海里凌乱不堪,坐在那里久久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想些什么。
Rainy终于舍得开口打破沉寂,气氛不再如之前僵硬,就像一对普普通通的兄妹一样叙旧的语气,“梦雨,这是我们相见四年了吧!”
“我怎么觉得已经很久了呢?超过四年了吧!”梦雨看着天边的圆月,像是认真思考后再回答。
“不,就是四年,梦雨,我记得清楚。”Rainy语气笃定。
“嗯,仔细算算应该就是四年了吧!我总觉得好像是几十年了呢。”
他们并排坐在夏宅院子的躺椅上,Rainy伸手摸摸梦雨的头,“我,明天就想去瑞士,这四年就是我们所有的回忆,我以后都不想回来了,我们以后也别再见面,别再联系了”
梦雨转头看着他,一时之间无话可说,索性没有张嘴。
Rainy继续说到,“你不用离开,夏家再大我也不要一毫一份,父亲把所有的财产一分为二,我们一人一半,我今天把父亲给我的那份也全数赠予你,从今以后,你在夏氏说话无人可敌。”
梦雨依旧不语,没有拒绝,夏家以后由她来决裁,她一个二十几岁的本科毕业生,甚至专业都些许的不对口。
不过,没关系,这样庞大的一份财产,要败落可能也要很多年吧!那就试一下,看自己可以多少年可以把整个夏家输的什么都不剩。
梦雨没有挽留Rainy,没有拒绝那份庞大的家业,她为什么要拒绝?以后整个夏家由她来掌控,多么大的一份诱惑啊!
当年不就是因为这个夏家才累的她母亲不得爱情,劳累一生吗?那她就努力一下,毁了这个毁了她母亲的东西。
这是五年前的事情,程远离开两年,夏宏志死了两年,时隔五年,一切并不像梦雨所要期许的那样发展。
后来真的掌控了那一切,她没有如当初所想象的那样让夏氏覆灭,她发现很多事情真的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手里握着这样大一份产业,很多选择和做法在别人眼里可能是无法理解,但其实于自己来说或许真的是被逼到如此。
她开始渐渐的理解当初很多的事情,这样一份亿万家产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所有人对你都是毕恭毕敬的,她不想再毁了这些,手里握着一份这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权利,为什么要放弃。她也懂得为什么有那样多的人在追逐这些空无的东西。
梦雨承认,自己是被诱惑了,她接手了这份家产,送走了全世界最爱她的哥哥。
是,全世界最爱她的哥哥,或许比程远都爱,比夏宏志和苏晓雨都爱。
这样的爱情,Rainy心里清楚是没有结局的,她把自己关在一片冰天雪地里,别人进不去,自己也不愿出来。
无关爱情,无关放弃,自始至终,梦雨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容纳除程远以外的任何人,像是父亲,像是苏晓雨,他们一脉相承,对待爱情也是这样没有第二次选择。
爱情开始了,就不要停下来。
Rainy走的时候带着一个女孩,孙飘美,梦雨原来的同寝室同学,她和梦雨一点儿也不像,Rainy不是梦雨,对待爱情没有那样的无可替代,爱又怎样?不爱又怎样?想要在一起也就在一起了。
他不想把太多的精力浪费在一个不可能和自己在一起的人身上,对待梦雨已经是极限,以后可能不会再这样去对待别的女孩了。
孙飘美是一个相对安稳的女孩,在那样多追求自己的女孩里,之所以选择了她就是因为她身上的安稳,她很懂事,很知足,也足够爱Rainy,不会要求不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和这样的女孩在一起也没有什么不好,以后的漫漫长夜里忙碌起来就不需要担心家里还有人会闹翻天。
当然,他也会尽量对她好的,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其实是未来生活的最好选择,不是吗?
当然,瑞士的很多个日夜里,Rainy也是会时不时就想起梦雨的,刚开始的时候以每周天次计算,后来按周计算,再后来按月计算。
再后来他想为什么要去算这些呢?有这样发呆计算的时间为什么不去给老婆儿子买个小礼物之类的,他们应该会很开心的。
他很少想梦雨了,他觉得自己快要忘了以前的那些事情了。是那通警局的电话惊扰了他原本平静的内心。
时隔多年,再回来看现在的一切,很多事情好像是变了,又好像是没有变。
Rainy看着紧紧抓着程远的手躲避自己的梦雨,心里的悲伤渐渐变淡,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很伤心,心里是愤恨。梦雨是那样一个他倾尽全力也想保护的人啊!现在却遭受了这样的痛苦与屈辱,他怎么能不恨。
可是看着现在的梦雨,或许是将近一天一夜的旅途疲乏冲淡了情绪,或许是因为看着这样保护梦雨的程远心里觉得安慰。
总之,那些悲伤却化为乌有,她谁都不记得,不允许任何男性接触自己,程远是她唯一想要亲近的人,看,就像是个只认母亲的新生儿一样缺乏安全感,闻到任何陌生的气味都是在排斥。
孙飘美试图靠近梦雨,梦雨像个孩子一样把头从程远背后伸出来偷窥着孙飘美的靠近,没有什么反应。
孙飘美走进企图接触她,她还是没有太强烈的排斥反应,只是呆呆的看着,程远渐渐拉开和梦雨之间的距离,希望梦雨可以接触一下以前的人和事。
孙飘美试图和她说话,可是只说到,“梦雨,你还记得……”谁也没有料到,梦雨会突然爆发把坐在床边上的孙飘美推到地上。
孙飘美毫无防备之下被摔得稍微是有点重了,一时之间整个人还有点懵,坐在地上反应不过来忘了站起身来。
Rainy和程远几乎是冲过来的,只是目标不同,程远去看梦雨,Rainy去看妻子。
程远过去,梦雨又开始变得楚楚可怜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做了错事的样子,反倒像是受了别人的欺负一样抱着程远躲进了程远的怀里。
程远怎么忍心去训她,现在的她无论做什么都让程远觉得她可怜的心疼。
Rainy却是对梦雨这样的行为有些不舒服,他扶起妻子,关切的问了几句,两人也再没有企图靠近梦雨。
是,Rainy在一日又一日的繁杂生活里已经把对梦雨的爱淡忘掉了,甚至连嘴上所说的兄妹之情都没有了。
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了,曾经那样深刻的爱过,甚至为了得到她而做了不该做的事,可是那又有什么,谁没有过去呢?
是,谁都有过去。很多过去是难以忘怀的,美好的。也有很多过去回想起来是幼稚的,丑陋的。对于Rainy来说,前者的美好回忆就是那时候现在的妻子对自己的穷追不舍,而后者的丑陋就是那时为了得到梦雨的不择手段。
Rainy牵着孙飘美走了,他不想面对那些过去的丑陋回忆。他现在觉得几天之前自己不顾一切的赶回来也是一种丑陋的回忆,他不想面对。
他紧紧抓着孙飘美的手,就是梦雨推到孙飘美的那一刻让他真的发现哪些事情是美好的,而那些事情又是逃也似的丑陋。
Rainy走了,走的和来时一样匆忙,临走之前,他约程远出来见了一面,言下之意就是梦雨现在已经明显离不开他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梦雨的哥哥,他看着现在程远对梦雨的照顾心里觉得安慰,所以夏氏作为梦雨的嫁妆送给他程氏了。
Rainy说这些花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好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作为什么身份和程远说的这些。
可是程远并没有拿出这样的理由来反驳他,没有和Rainy说什么有伤和气的话,也没有说什么一定会对梦雨好之类的话,只是不疏远也不亲近的想他叙述了梦雨现在的情况。
梦雨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心理上受的惊吓过度,所以对男性产生了恐惧。现在如果能够找心理医生进行正确的辅导,在治疗期间不发生别的意外,完全康复是有很大的可能的。
Rainy听了这些,面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程远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样想的,只是嘴上说,“恩,无论怎样,梦雨都交给你了,等她康复之后别说我回来过,就这样吧!”
程远没有答应他,也没有反驳,只是说了句,“我还有事,不能再呆下去了。”没有听Rainy的回复便兀自离开了。
自这之后,程远再也没有见过Rainy,人海茫茫,只是知道他在瑞士,原本是有他的联系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