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斜斜地落在流理台上,洒落一片金黄,烤肉的香气弥漫整个望月楼,二楼包间的客人也闻香而动,议论着望月老板又研究出了什么好料。
而他们谈论着的望月老板,此时却宛若乍起了所有羽毛的母鸡护着小鸡一般挡在沐小小身前,张开手臂拦着一身冰蓝的男子,生怕这只老鹰把沐小小这只小鸡抓走。
“水凌风,我警告你,小小现在是我的人,你不能打她的主意!”
水凌风淡漠却慵懒地歪着头,看着望月,眼中的光芒,干净却冷冽,带着寒冰的气息。“现在是你的人,不过,等下就不一定了。”
说着,眼神转向沐小小。“小姑娘,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开出来,金银珠宝,名利地位,只要你答应当我的专属厨子,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喂,水凌风,你不要太过分哦!你说说这么多年来,你在我这白吃白喝的,我说过你什么吗?可是你现在居然要抢我的合作伙伴?我告诉你,别想,小小是我找回来的人,她已经答应与我搭伴开店。你不能抢走她。”
望月一手叉腰,一手点着水凌风的胸口,那架势,那姿态,活生生一个骂街的泼辣妇人。嗓门也亮,搭配着茶壶的身形,相映生辉。
“那又怎么样,自古价高者得,我开得起价码,小姑娘当然跟我走了。望月,你也是商人,不会这个时候和我谈感情吧?”
沐小小上前两步,伸出右手食指点点望月的肩膀,“喂,我说望月……”
“别吵,没看我正忙着呢嘛!”
“啪”地一下,沐小小的手指华丽丽地阵亡了。
沐小小似乎被望月的一巴掌打得呆住了,嘴巴保持着正在说话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被望月拨开的手指,然后再转过头来看看依然你来我往的两个人。
有些无奈,却又觉得好笑。
看起来,战况激烈的两个人,已经把她这个当事人完全忽略了。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在讨论自己的“归属”问题不是么,怎么就没人想要问问她的意见呢?
夜尘冷冷地扫了水凌风一眼,心底暗暗评估这个男人的威胁性,然后被界定为一级隐性威胁人物。不过,比起主子的超级威胁性,还不够看的。
微不可见地撇了下嘴角,夜尘转身向后,挡在了楼梯前,不让二楼的食客上来。
水凌风眼尾扫了一下楼梯边聚集过来的客人,眉间掠过一丝不耐,突然站起身,绕过正口沫横飞的望月,越过流理台走到窗边。
众人看着他奇怪的举动,不由得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望月也忘了正说的话,目光跟在水凌风身上。及至看到他站在了窗边,不由面色大变。
“不要……”
凄厉的惨叫声中,水凌风已经利落地踢飞了窗子,伸手敏捷地跳了出去,落地声中,他的话也从破开的窗口传来。
“小姑娘,我会再来找你的,想好你的条件哦!”
望月冲到只剩下几根木条飘摇的窗口,横眉竖目地指着远去的冰蓝背影破口大骂。“你个该死的水凌风,下次不要来我望月楼,否则我非把你的臭脚烧成猪蹄不可。”
骂着,脸上露出心疼肉疼的表情,扯着飘摇的木条,嘴里喃喃念叨个不停。
“该死的,该死的,就知道他来准没好事,不是抢了我的好吃的,就是踢飞我的窗。奶奶的,不想想老娘我这是三楼,修个漂亮的窗容易么!”
沐小小兴味盎然地看着水凌风破窗而出,没想到,这个男人这么好玩,居然就那么踹开窗户扬长而去。要知道,这可是云苍大陆,男子要温柔娴雅才算好儿郎的云苍大陆耶。
他那一脚,会不会太豪迈了点儿?
他,应该是讨厌二楼堵着的这些人吧!他讨厌人群,还是,讨厌人?
闭上眼睛,肌肤上有微凉的触感,这个男人经过的地方,水汽竟然比其他地方要重一些,而且,他的气息和心跳,与身边的这些人,不大相同呢。
这些,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事情,似乎,很好玩。
沐小小笑得眉眼弯弯,有些期待起与水凌风再次相见了。
夜,无声无息,连总是在夜里窸窸窣窣个不停的蟋蟀都安静了下来。
如水般清淡的月光从窗口洒落进来,给窗边支着下巴凝望夜空的少女披上一层朦胧的月华,一身水红的衣衫随着夜风轻轻地飘动,衬得清丽绝俗的小脸越发地梦幻。
这本应是一幅如画的美景,可是近了看,却被绝丽的女子脸上兴味索然的表情给破坏了。
沐小小翘着脚坐在窗边,一手支在下巴上,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块墨玉玲珑。
撇撇嘴,心里暗暗嫌弃水凌风的不干脆,害她等了这么久。
不过我们的沐小小姑娘似乎忘了,水凌风会趁夜来访只是她的猜测,人家水凌风没有给她一丝一毫的暗示,更是到了现在近三更的时候依然不见踪影。
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沐小小晃着有些酸的脖子,决定自己等的够久了,不管今夜水凌风是否会来,她都要睡大觉了。
伸手去关窗户,抬头的瞬间,就看到对面屋脊上,月光下一身墨蓝的男子正静静地伫立着。
月光如水,倾泻一地。男子冰蓝的衣袍在月色下是深幽的墨蓝,屋顶的风有点大,吹起男子的袍角,扯出潇洒肆意的风姿。
他的眼,在夜色里,在月光中,闪耀着水漾的波光,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窗边俏然而立的沐小小。
沐小小看着男子,不由歪头一笑。
果然不出所料,他真的来了。不过,就是不知道他要带我们去哪里了。
想起白日里,烟尘缭绕的三楼,自己一抬头的瞬间,男子眼中闪过的沉痛与追思,沐小小心头就有些小忐忑。
他似乎从自己的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或者可以说成,看到他过往曾经的岁月。
说来也怪,打从沐小小出了罗浮密境,短短几个月,就碰到几个人对她露出这种似曾相识的神情。
先是青松老人,接下来是雪猿,现在又多了一个水凌风,他们看沐小小的眼神,就仿佛沐小小是他们胸口的朱砂痣,心底深藏的白月光,
不过想想在天山禁地的冰洞中,做的那个奇怪却真实的梦,还有雪猿那意有所指的回忆,沐小小也就不奇怪了。
想她沐小小,穿越这么离谱的事儿都出来了,想必前世今生这么传统的奇幻也更加理所当然了吧!
耸耸肩,沐小小身子一弯,便灵巧地从窗口翻了出来,白光闪耀处,便出现在水凌风站立的屋脊上,带点小得意地看着他。
水凌风淡然地扫了一眼沐小小,丝毫不见白日里初见时的莫名情绪,留下的,仅是冷漠的淡然。
他的冷漠,与夜尘有很大的不同。
夜尘是天性少言寡语,从小被灌输了太多莫名其妙的思想,整个人都有些死板,偶尔又会格外固执。而水凌风,那样的冷漠,似乎是从骨子里流出来的无谓,对万事万物的漠视,甚至他自己,都属于被漠视的对象。
就如此刻,水凌风仅仅是淡然地扫了一眼沐小小,转身就走。
沐小小睁大了眼睛,看着水凌风宛若闲庭漫步一般在半空中走着,再看看自己脚上紫白缠绕的光晕,不由有些挫败。
想她沐小小,虽然在云苍大陆才活十几年,但她好歹也是四十岁的经验。从刚会走路开始,就自己安排特别的训练课程,付出的努力,比其他人更多。
可是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看起来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水凌风,能达到这个自己暂时只能仰望的高度呢?
哀怨地叹口气,沐小小催动灵力,跟上水凌风。而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夜尘在地上,踩着树木屋顶紧跟着他们的步伐。
几个人宛若流星赶月一般,速度提到了夜尘的极限,一路向前。
溯月城被远远地抛在身后,沐小小心里暗暗哀叹自己的第一桶金就这么米了,脚下却毫不犹豫地跟着水凌风一路飞奔到黎明时分。
悄悄缓下步伐,沐小小在一个向阳的草坡停住脚步,不动声色地等着夜尘。
东方的天空露出一抹淡淡的霞光,天色已然微明。
水凌风背对着沐小小,遥望着太阳升起的地方。明明该是优雅怡然的画面,沐小小却生生地从他的背影中读出落寞。
这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沐小小在心里暗自点评,有些微的感叹,似乎她的身边总有优秀的男子出现呢。
先是子衿,然后是木离,接下来是木轻影,现在又来一个水凌风,对了对了,还有救了自己的那个银发帅哥。
哎,想不到她沐小小这么有魅力啊,丝毫没有愧对师父起的魅儿这个名字。
沐小小心里臭屁地自我感叹着,满心的陶醉。
太阳挣脱了地平线的拉扯,一下子露出了全部的身姿,天地间一片绯红,有着天将大亮的透彻。
水凌风微微地低了一下头,似乎轻轻地叹息了一下。
转身,脸上却不见叹息的感伤,依然是沐小小初见时的漠然。就像刚刚沐小小读出的那些落寞只是一个美丽的错误一般。
“烟儿,好久不见,有几百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