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夜寻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他们的笑言,脸上不时还扯出一丝配合的微笑,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笑容下隐含着怎样狼狈不堪的情绪。
在戴多多的提意下,包括唐晓冰在内的四个男生留下来,打算共同尝试多多和夜寻的地狱菜肴。
虽然之前,她俩对要做的几道菜都有仔细探讨过,但不知为何实际操作起来原本菜谱上姹紫嫣红的漂亮菜色到了她们手里就变成了油腻乌黑的一团东西,惹得几个原本想要美美吃一顿的小男生,看了那些貌似无法下吞的东西齐齐摆出了一副打算英勇就义的面孔。最后还是唐晓冰,自告奋勇,利用冰箱里仅剩的几个鸡蛋和西红柿做了个西红柿炒鸡蛋才解了大家的燃眉之急。
哥儿几个一边吃还一边不忘打趣唐晓冰未来是做家庭煮夫的好材料。他们几个围成一团围剿着唐晓冰那碟西红柿炒鸡蛋,唐晓冰却坐在一边冒着生命危险来捧她俩那几盘失败作品的场。他边吃还不忘做几句点评,说些什么红烧鸡丁火侯太大,干煸四季豆油太多,牛楠西红柿太咸之类的话。
他嘴上虽然把她俩做的菜一一扁了个遍,却偏偏看起来一副吃得兴致勃勃的样子。
吃过饭,几个男孩被戴多多一一分配任务,刷碗的刷碗,扫地的扫地,收拾桌子的收拾桌子,只余她自己和夜寻、唐晓冰三个对这一餐饶有贡献的功臣闲在一边,嗑着瓜子看电视。
电视里紫薇在为尔康与晴儿和过往伤心思虑,电视外,夜寻心怀鬼胎的看着颇有默契的两只青梅竹马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只有彼此知道的往事,心中微微酸涩。
年轻人在一起,总会有很多打发时间的方式,几个人收拾停当,又在一起玩起了朴克,不知谁出的主意,输的人要站在院子中央大喊,我是天蓬元帅。
唐晓冰手气好,技术又颇佳,总能够在千钧一发之际,把与自己一伙中牌技最差的戴多多拯救于无形之中。出于某种阴暗的心理,夜寻总是以一种破斧深舟的出牌方式力图将唐晓冰打压到底,谁知几局下来,她害人不成反害己,不多不少当了三、四次的天蓬元帅,不过看在她是美女的份上,喊话的活倒是都被同伙的那两个小男生给争先恐后的代劳了。
扑克打到下午三点左右,几个人才各自散了。临走时,唐晓冰知道夜寻的家和他要去的乐百满超市在同一方向后,主动提出一起走的建议,却被夜寻以要先去趟堂姐家的理由拒绝了。
夜寻逃也似的走了,她故意走了与唐晓冰相反的方向,绕了一圈,才要回家,却突然想起自己匆忙间竟忘了带课本。
怕遇到唐晓冰,她在戴多多家院子外,徘徊了大半天,直到确定那里没有唐晓冰的身影,才匆匆地奔着戴多多家的方向走去。
在走廊上,她匆忙之间撞到一个中年男人的身上,她红着脸说了声对不对起,那人却理也没理便急匆匆地提着个大大的黑皮包转身走了。没人会预料这一秒发生的事情会对自己未来的人生会有怎样的影响,就像那一刻的夜寻从未想料想过这样一个时长不过一分钟的短暂邂逅会怎样改变几个人不同的生命轨迹。
在几天后某个清晨的早间新闻中,一宗新鲜出炉的刑事案件让正在喝着牛奶的夜寻差点儿呛到。
新闻里说,位于市中心繁华地段的井安小区于上个月14号下午发生过一起入室抢劫案,现犯罪嫌犯贾某正被警方通缉中。电视画面里,漂亮的女主持人,正义感十足的呼吁各位市民要配合警方工作,积极提供线索,新闻末尾处还出现了嫌犯被放大的一寸照片。
照片里的人看样子大概四十来岁,高鼻细眼。望着那张脸,瞬间一个匆忙的身影在夜寻的脑海中一晃而过,是那个人,那个被自己撞倒的中年男人。
于是她想也没想便打出了那通改变所有人命运的电话。最终,警方在发电厂职工宿舍的楼群中追捕到伺机逃跑的嫌犯贾某。而做为窝含、包庇了嫌犯贾某的唐某,因触犯法律不仅要付出失去工作的代价,更要在监狱中度过一年零六个月的监禁生活。
作为见义勇为,积极配合警方的好市民,夜寻不仅获得了5000元的奖金,还在全市优秀学生的评定中脱颖而出,为自己赢得了高考加十分的殊荣。
然而每次当她站在高高的奖台上接受各种荣誉和嘉奖时,她心中却总是没有半点喜悦,连本来经过数次准备的大义凛然的发言都因为脑海中某个少年满含恨意的目光而出现心虚的颤音。
如果她知道那个嫌犯贾不只是嫌犯贾某,还是唐晓冰的舅舅贾浩然;如果她知道这次见义勇为会将那个叫唐晓冰的男孩从此带离她的生活,她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去打那个电话。
后来,唐晓冰的父亲唐印入狱后,他家的房子很快便被供电厂收回了。既然唐印已经因触犯国家法律被开除公职,不再是供电厂的职工了,房子是当然要收回再分配的。就像供电厂人事处处长的小舅子正值婚龄需要一套合适的婚房一样理所当然。
再后来,一个雨夜,夜寻家的窗子被人用石头狠狠地砸了,满地的玻璃碴子让夜寻的愧疚之心瞬间支离破碎,取而代之而产生的是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每天睡梦中会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成了她避无可避的梦魇。电话那端永远没人说话,话筒那边唯一的声音便是刀片划过玻璃时发出的吱吱啦啦的刺耳声响。
对于父母主张报警的建议虽然她大力反对,却最终没能产生作用。令她心慰的是,警方通过声讯台所能查到的也不过是几个来自不同地点的IC卡电话号码。
最终,楚家以更换电话号码的方式结束了这场看似无聊的午夜凶铃式的闹剧。
而随着这场闹剧的结束,夜寻突然遗憾的发现,没有了每天半夜的那通电话,唐晓冰竟然彻底的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有几次,她打算采取迂回的策略,想从戴多多嘴中得知唐晓冰的最新消息,最终却一无所获。
但不管她如果旁敲侧击,戴多多就是不肯再提起那个名字。
再后来,步入高三后,大家各自一心扑在高考复习上,戴多多渐渐淡出了夜寻的生活。她俩由从前最好时的三天一个电话逐渐变为一个星期一个电话,直至最后三、两个月才会因为某事,进行一次简短的通话。现在回想起来,这整个过程就像是一场早有打算循序渐进的预谋,其目的只是疏远彼此。
在夜寻仅存的记忆中,她与戴多多最后的一次相遇是在高考后发布成绩的大红榜前。
夜寻考试时超水平发挥再加上市优秀学生的十分加分,基本可以看作一条腿已经端端的迈进了她的第一志愿。当时戴多多看了看红榜后轻描淡写的对夜寻说了句恭喜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那年夏天她们班组织了高中时代的最后一场聚会,临去之前,夜寻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和戴多多说,她想告诉戴多多,那次告发行为,自己真的是无意为之,她想向戴多多要唐晓冰的地址,好当面对他说对不起,她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打算向她坦白自己在面对唐晓冰时也曾有过一丝不纯洁的心动。谁知那次的同学会,戴多多竟没有出现。席间,在同学们推杯换盏的交谈中夜寻才知道戴多多高考发挥失常,没能如愿的考上理想中的第一志愿,打算复读一年。
从别人嘴中听到这个消息,夜寻感到很灰心,那一刻她才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与戴多多的友情已然大势已去,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时间转瞬即逝,夜寻在望眼欲穿中终于等来了同学聚会的日子。
为了这一天,已经很久没有逛街的她,休息日的时候特意找了一天约了邬乐乐到商场买了身价格不菲的行头,又到乐乐推荐给她的美发沙龙,剪了新发型。
血拼一天下来花掉了她将近两个月的薪水,当她看到信用卡寄来的帐单时,忍不住为上面那一排数字而肉痛不已,所幸搭配出来的效果不错,她也就不那么计较了。
如今,她穿戴整齐站在穿衣镜前,照了又照。白色的V领羊绒衫,最特别的地方的是今年最流行的灯笼袖,下摆收腰的设计恰到好处的衬托出了她盈盈不足一握的细腰,紧身锥腿牛仔裤将她本来就匀称有度的美腿显得更为纤长。一双与白色羊绒衫相响应的同色短靴,小羊皮的质地轻柔的包着她的脚,鞋面外侧一圈长长的流苏,为她这身装束又增添了几分时尚俏皮,不高不矮四厘米的高度,让她一跃迈进170的行列。
然而点睛一笔却还是那件花了她五千多块的深粉色格纹大衣,小立领的设计有种不落俗套的英姿飒飒,自腰上两厘米处散落开的不对称折皱层层叠叠的流泻而下,长度刚好献出膝上十厘米——大腿最纤细的部分。咋看之下显得出挑得有些浓艳的粉色,让夜寻原本就白白的肤色更显澄净。这样的夜寻无疑是让人惊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