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浩见得二位不速之客,疾忙站起身子,拱手道:“在下黄浩与二位见礼了。请恕在下孤陋寡闻、见识短浅,识二位尊客不出,还请二位赐教高姓大名。”
“哈哈,尊客?浩弟当真识不得愚兄了么?”黑衣汉子朗声笑道。
黄浩又向了黑衣汉子面上仔细地瞧将过去,看了半天,却亦未瞧出个所以然来。他不好意思地一笑,又拱手道:“尊兄,在下愚昧,且是眼拙,实是识不得尊驾为哪位?还请尊驾明示万儿。”
“哈哈,浩弟好健忘,便记不起愚兄林灿了么?”黑衣汉子大笑道。
“哎啊,原来是大表兄到了!请恕小弟失礼之罪!”黄浩心中又惊又喜,冲口叫了一声,疾行几步,身子奔至黑衣汉子面前,与他紧紧拥抱于一起。
良久,二人才分了开来。黄浩以手指了红衣女子,又笑问道:“大表兄,这位姑娘又是何人?”
“浩弟,她便是你表妹素花啊。”黑衣汉子笑了笑,又对红衣女子道:“花妹,见过你表兄黄浩。”
红衣女子听得林灿之言,竟羞答答地低垂粉颈,仔细看来,双耳都是通红的。黄浩听得“表妹素花”四字,俊面亦觉微微发烫,二只手掌机械地搓来擦去。
林灿见得二人窘迫之态,口中发出大笑声:“浩弟、花妹,伟岸男儿,武林奇女,一个是统率千军万马的领袖人物,一个为不让须眉的巾帼英豪,怎的还会扭扭怩怩的作害羞状?”
黄浩听得林灿之言,才识得自己有些失态,疾忙抬起头来,面容一肃,双手一拱,对了红衣女子施了一礼。便在此时,却见红衣女子睁开如弓的眼睑,敏锐的秋波瞥了过来,恰似弓箭手张弓搭箭瞒准自己射将过来一般,心中不觉一抖,暗道:“好厉害的目光!怎的今日竟有了如此的感觉?”
他正沉思,忽听一人大笑道:“砍球哩!浩儿,怎的客套起来没完没了的了?你表兄、表妹大老远地跑了来,不累不乏么?还不快让她们坐了歇息。”
林灿看时,发话者却是一骨瘦如柴的小老头儿,下巴上的“鸳鸯胡”儿,左边七根胡须,右边八根胡须,左边之须挂于右耳,右边之须挂于左耳。他只瞧了一眼,便笑道:“灿儿若未猜错的话,您老便是华八叔了?”对了他躬身行一礼:“灿儿叩请八叔金安!”
“砍球哩!好小子,真乖!”华机心中顿觉美滋滋的好不受用,手捋“鸳鸯胡”儿,面上眉开眼笑。
林灿兄妹又与众人一一见过礼,才坐了下来。二人才落座,便见林灿由怀中取出一个物事来,递于黄浩,轻笑道:“请浩弟过目。”
黄浩接物事在手,瞧时,却是一封书信。他打开看时,上面便有短短的数十言,道是:“浩儿,知你现在池州,姑丈、姑母甚感心安。俗语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浩儿与表妹均到了可婚之年,该成大礼了。姑丈本应亲送花儿去池州与你完婚,奈姑丈有要事缠身,却又远行不得,故命你大表兄代姑丈送你表妹去池州,与你们二人择日完婚。“下面,便写了”姑丈、姑母示“的字样,盖了一枚特异的印章:带有一把扫帚图案的印章。
他仔细地阅罢书信,识得书上的墨迹乃姑丈亲笔所书,又见印章中的扫帚图案亦是扫帚帮的独特标志,识得此书是真非假了。但他此时却寻思道:“我从未见过大表兄与表妹一次,眼下正值唐妖欲剿灭义军之时,二人不速而至,实是有些蹊跷,令人不得不疑了。”想至此,面上不觉现出些踌躇之态。
按理说,黄浩与林灿、林素花乃是中表兄妹,骨肉至亲原是应该识得的,只是黄浩姑丈乃是扫帚帮帮主,扫帚帮总舵之地远在西北甘凉之地,是以虽是嫡亲姑母,黄浩亦未去过林家一次,只是在他未出世前及他幼小之时,姑丈偕姑母到黄家来过数次,却也是来去匆匆;后来,黄巢于冤句举起反唐义旗,扫帚帮帮主才命次子林言随义军听用;此后,黄浩再也未听说过姑母一家的音信。因了以上原委、黄浩却是识林灿兄妹不得的了。
华机见黄浩面现惊疑之色,心中亦感诧异,急问道:“砍球哩!浩儿,何人之书?写了甚事儿?”
黄浩回过神来,笑了笑,递信于华机,轻声道:“八叔一观便知。”
华机接书在手,仔细瞧了一遍,便见他双手相拍,口中发出大笑声:“砍球哩!好,好,好,这下可有喜酒吃了!”又以手指了红衣女子,高声道:“砍球哩!浩儿素时聪明过人,处事果决,怎的今日竟有些糊涂、有些优柔寡断了?这个女娃儿不是你表妹,还会是谁?天下能有这样的憨蛋儿,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闺女送给素不相识之人作媳妇的么?”
黄浩被他一语道中心思,直羞得面红过耳,又想想事儿确如他所言,心中愈觉难堪,神态更显尴尬。
“砍球哩!灿小子,林老头儿有甚要紧之事,竟让他不能到此溜达溜达?”华机似是觉得自己的话过于尖刻了些,黄浩有些承受不起,于是双手倒背,面容一肃,向了林灿大声发问。
林灿见他故意作出庄重之态,心中顿觉有些好笑,口中却恭声道:“回华八叔的话:近来,沙陀人屡犯扫帚帮,家严乃一帮之主,于此非常之时,自是不可轻易离开总舵之地了。请华八叔见谅!”
“砍球哩!真没出息,几个熊沙陀人,便将林老头儿缠得动弹不得了么?”华机大笑一声,又挥手道:“砍球哩!浩儿,还不快送你表妹去后院?我们好好筹办筹办,便先让你与这位‘女英娥皇’中的‘女英’完婚,日后,再让‘娥皇’与你成亲!”
红衣女子林素花听得“完婚”二字,玫瑰色的腮颊登时变成绯红,如此,容貌愈显昳丽无比,配上招展的花枝,形象之妙之美,非言语可形容万一。
黄浩步入洞房,却不见新娘林素花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吃惊,但也以为她可能有事小去,却也未以为意,便拉过一椅,坐了,又斟了一杯茶,边吃茶边等她回来。他一口茶未吃下肚去,忽觉背后劲风袭来,识得有人暗算,心中大吃一惊。近来,他功力长进神速,已臻一流之境,听得劲风鼓荡,识得偷袭者功力不弱,又觉得劲风已近身子,起身躲避已然不及,只得猛吸一口气,腹内真气一提,身子连椅吸起,平空飞了出去。便见得银光一闪,一兵走空。听得背后传来一声“咦”的惊叫声。
他站起身来,正欲回头瞧将过去,却觉又一股劲风袭将过来,敌人之兵已近背心。此时,他虽识不得敌人使了甚兵刃,又如何出手,但见得此人招发如电、变招如风,直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心中大吃一惊,哪里还敢小觑于他?反手一掌,尽力推出,向敌人之兵直击过来。此时,他功力精进,当今之世,能与之比肩者,只怕亦只是数名顶儿尖儿的高手而已。他尽全力一掌击出,满以为定可将对手之兵震飞,哪料得招式施出,背后的劲风消失是消失矣,却未听到敌人兵刃落地之声,心中不禁又吃一惊。
此时,他的身子已掠出门外。他转过身子,借了洞房内明亮的烛光,瞧将过去,却见一人手持明晃晃的宝剑,面门而立,剑尖正直直地对着自己。他又向了持剑者注目瞧了过去,心中更是大吃一惊,却见偷袭自己之人,竟是新婚之妻林素花。
他见表妹新婚之夜、洞房花烛之时,使刀弄杖的,花容之上现出腾腾杀气,心中顿感诧异。此时,他尚以为妻子嫌自己回来得晚了些,怪罪下来,于是打了一拱,赔笑道:“表妹怎么了?是怪愚兄没有早来陪表妹么?花妹,今日宾客众多,愚兄将他们一一打发了,才得以返回,实实回得晚了些,请表妹海涵!”道罢,又揖得揖。
他原以为自己向她赔礼道歉,她定然会回嗔作喜,料不得她听得他的话,羚羊似的二目瞪得更圆,二道利箭般的目光直射过来,朱唇启动,发出娇喝之声:“贼子好不要脸,竟对姑奶奶如此说话!”
黄浩听她竟然说出此等话语来,识得她断非表妹林素花了。回想方才自己身在椅中,她突施偷袭,若非自己功力不弱,只怕身上要添个透明窟窿了!想至此,心中不由打了个寒颤,且是愤怒。他身子欺前一步,以炯炯目光瞧了她,沉声道:“姑娘到底是谁?为何欲置在下于死地?”
“哈哈,是谁?你姑奶奶!”红衣女子樱口中发出一阵大笑之声,花枝飘然摆动,玉臂轻扬,剑尖抖动,二剑各激起九朵剑花,剑风呼啸,直向黄浩招呼过来。前时,黄浩身在椅中,她突施偷袭,满以为会一击成功,料不得竟让黄浩轻易地躲了过去,芳心之中,自是又惊又惧又恨,是以此时出手,却尽了全力。
黄浩见她招式施出,飘忽不定,似刺头颈部之穴,又似刺胸腹大穴,更似刺四肢要穴,端的诡异至极,一时之间,却也吃不准她的武功路数,便也不去贸然相接,只是身子轻轻闪动,逸了开去。
红衣女子一击未中,弯曲细长的秀眉一扬,身子一旋,欺身而进,兵刃抖动,运剑如风,连环刺出。
黄浩长笑一声,双掌摆动,却不进攻,只是紧守门户,身子轻灵翔动,在剑丛中飘来逸去,闪展腾挪,竟似闲亭信步。红衣女子虽是招式诡异、剑势凌厉,却也奈何他不得。
转眼之间,二人便已然拆过了百余招。
此时,黄浩功力已近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之境,放眼江湖,能与之拆过百招而不落败者,已是屈指可数之数了。他见得百招已过,红衣女子尚是剑走轻灵,招发如电,半点败迹不露,心中不由暗暗称奇,且是着实佩服。前时,他只守不攻,原便是要存心摸一摸她的武功路数的;眼下,百招已过,尚是瞧不出半点端倪,心中不由有些焦急。他躁心一起,却犯了武学大忌,一招不慎,险险的便要被红衣女子一剑刺个正着。他悚然一惊,疾忙凝神静气,抱元守一,从容出招,一时之间,却又与她扯了个平手。他识得只以家传武功,只怕赢她不得,不若以天罡掌胜了她便了。想至此,招式陡然一变,将天罡掌中的入门功夫“天魁伏魔”和杀着“天罡诛怪”同时施了出来。掌力才吐,便见气浪滚滚,乱流汹涌,直向红衣女子压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