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以龙爪指了指锦衣少年的身子旁,厉喝道:“畜生看那是什么?”
锦衣少年跪爬一步,向了皇上龙爪指处瞧了过去。锦衣少年一瞥之下,口中发出“啊”的一声惊叫声。他又仔细地瞧了一阵,便见得他的身子烂泥似地瘫卧于地,听得他颤声道:“父皇开恩,父皇饶命!”
“哈哈,饶命?畜生,你犯下此等滔天大罪来,当千刀万剐!寡人不将你畜生凌迟处死,亦是皇恩浩荡了,还想让寡人饶你畜生的狗命么?真是痴心妄想!”李存勖大笑一阵,又高声传旨道:“传寡人旨意,将嗣源畜生与郭崇韬老贼斩立决!”
庄宗皇帝“决”字才出龙口,便见由戏台后面闯出几个伶人装束者来,拖了锦衣少年与郭崇韬的身子,向外便走。
便在此时,却听一声大叫声由戏台下面传将过来:“皇上,且慢,臣有话说!”
庄宗皇帝听得叫声,龙目向了声起处瞧了过去,却见一位青衣汉子起身离座,正向戏台走了过来。庄宗皇帝见得此人,龙颜却已然缓和了许多,摆了摆手臂,命众伶人退于一旁。
便见得青衣汉子登上戏台来,对了庄宗皇帝躬身一揖,恭声道:“皇上……”
青衣汉子“皇上”二字才出口,却被李存勖截口打断:“薛御弟是想为嗣源畜生说情么?薛御弟,这畜生做出如此丧尽人伦之事,薛御弟以为还能再留这畜生一命么?”庄宗皇帝心中虽是怒火万丈,但语气却尽力说得柔和一些。
见得这“薛御弟”面容一肃,听得他庄声道:“皇上,太子年幼不更事,才做出此等荒唐事来,但怎可便轻易毁了他的性命?且是太子乃一国之储君,皇上若是将太子斩首,须向天下行旨。臣请问皇上,这圣旨又如何下?”
“薛御弟,这猪狗不如的东西,留他何用?大不了,寡人如实昭告天下百姓便是了!”庄宗皇帝怒冲冲地道。
“皇上,凡事要三思而后行。皇上若是如实昭告天下,岂不有损皇家尊严了么?”
“这……”唐庄宗皇帝龙口大张,却是发圣语不出。李存勖沉思良久,口中发出无可奈何之声:“依薛御弟之意,又该如何处置?”
“皇上,人大自正,树大自直。依臣愚意,不如废了嗣源太子之位,贬他去汴州督师,以观后效,也好令他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皇上可斩郭崇韬一人,以儆他人。皇上圣意以为如何?”“薛御弟”拱了拱手,恭声道。
“薛御弟言之有理,便依薛御弟之意便了。”庄宗皇帝默思片刻,龙首轻点,叹声道。李存勖挥了挥龙爪,又大声传旨道:“郭崇韬身为太子太傅,不能教太子从善,反引太子误入歧途,如此大恶,罪不容诛,速将郭崇韬推出宫门,斩首示众!废去嗣源畜生太子之位,着其去汴州督师,令其改过自新。”
圣旨才下,便见前时退于一旁待命的伶人又一拥而上,鹰拿燕雀一般将郭崇韬缚了,拖了往戏台下便走。
郭崇韬大叫道:“皇上,老臣冤枉!老臣不愿做个糊涂鬼,请皇上明示老臣身犯何罪!”
唐庄宗皇帝哪管郭崇韬“糊涂鬼”不“糊涂鬼”的,只是龙爪连摆,龙口之中大笑不止,龙目瞧着郭崇韬被拖了下去。
这“薛御弟”乃是薛铁山之子、薛老烺之弟薛天霸。当年,薛铁山为救李克用死于汴州封禅寺;后来,薛老烺又死于濮州之役。因薛家功高盖世,是以这唐庄宗皇帝虽是专宠伶人,但也要敬薛天霸三分了。
戏台上紧锣密鼓,唐庄宗皇帝于戏台上激昂澎湃地唱得正欢,忽听宫外人声鼎沸,龙心之中,不由大吃一惊。李存勖转过龙体,向了身旁的一个紫衣伶人大声道:“房爱卿,外面何人喧哗?”
“启奏皇上,宫城外边,百姓吵闹喧哗。”“房爱卿”躬身道。
“咦,怪哉!眼下四海升平,国泰民安,怎的还有刁民闹事?”李存勖龙心大感惊疑。庄宗皇帝又侧耳倾听了一会儿,便见他瞪了瞪龙目,启龙口中,大声喝叫道:“房爱卿,刁民如此放肆,这还了得?快召御林军驱散他们!”
“四海升平,国泰民安?皇上,李嗣源已然打到宫城外面了,还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呢!”“房爱卿”哭丧着脸道。“房爱卿”顿了顿足,又凄声道:“皇上,京城与皇城的百姓都已逃了十之七、八了,便是宫城中的皇亲国戚亦几乎逃了个精光了!”
“什么?你说什么?”唐庄宗直惊得魂飞魄散,一屁股跌坐于戏台上,龙体抖个不住。半晌,李存勖才回过神来,张龙口问道:“房爱卿,这李嗣源畜生怎的如此快便打到京城来了?”
“哼哼,皇上,还如此快呢?李嗣源起兵造反都三年有余了,难道皇上不识得么?”
“什么?三年有余了?”唐庄宗皇帝龙心之中又大吃一惊。他定了定神,又大骂道:“文武百官当真混账至极,李嗣源畜生起兵造反,怎的不早奏于寡人知道,以致于让这个畜生成了气候了?”
“早奏于皇上知道?嘿嘿,皇上,龙子龙孙、太子亲王尚畏景进如猛虎、蛇蝎,又有哪个朝臣身外长胆、敢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说出半个字来?便是朝臣有奏章,只怕亦是到不得皇上之手的!”“房爱卿”苦笑道。他叹了口气,又涩声道:“皇上专宠伶人,便是见了朝臣的奏章,能相信朝臣的话么?”
庄宗皇帝一时语塞,半晌,方叹声道:“房爱卿,寡人让景进为寡人瞧着点,只是让景进督察朝臣之中有无作奸犯科者,又哪里是让他肆意妄为!”李存勖叹息了一回,挣扎着站起龙体,大声道:“房爱卿,他事日后再议,先传寡人旨意,命御林军退了嗣源畜生的为是!”
“皇上,御林军早已投降了李嗣源了!”“房爱卿”嘶声道。
“啊……”唐庄宗皇帝龙口大叫一声,龙体一抖,往下便倒,却被“房爱卿”搀了。半日,李存勖身子才止住颤抖。他眼前一亮,推开“房爱卿”的手,龙体一挺,大声道:“房爱卿,景进大才,定能为孤家平定叛乱,生擒李嗣源畜生,快,快去替寡人寻景进来!”
“寻景进来?皇上,景进听得李嗣源才至洛阳城外,便早早地携了辛妃娘娘溜之大吉了,皇上让臣到何处寻他去?”“房爱卿”冷笑道。
“景进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孤家对他何等宠幸,将一应朝务尽交于他一人处置,料不得危急关头,他竟然拐带孤家的爱妃,弃孤家而去,当真可恨至极!”庄宗皇帝龙足连顿,龙齿咬得“咯咯”作响。李存勖捶了捶龙胸,又恨声道:“孤家若是捉住了景进这个贼子,定要点这贼子的‘天灯’!”
“哼哼,皇上不宠幸景进如此,能落得这般田地么?”“房爱卿”冷笑道。“房爱卿”摇了摇头,又没好气地道:“捉住了景进,点景进的天灯?今生今世,皇上还能捉得着景进了么?”
“房良辰,你……”唐庄宗皇帝怒声才出,旋又低垂下龙头来,龙口中发出感慨之声:“唉,房爱卿,也怪孤家用人不当,才落得如此地步!房爱卿快替孤家召集群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