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夹、冯权听得“狼精”之言,想想确是如此,若是此时便走,岂不伤了罗新彩与雷玉兰的心?二人点了点头,各自回自己的“新房”去了。
冯权回到山洞,却见雷玉兰身子躺在床上,二目望着洞顶,正自暗自垂泪。雷玉兰听得冯权入“房”,猛然转过身体,粉面对着洞壁,再不理睬他。冯权搬过雷玉兰的身子,赔着笑脸,将“狼精”之言对雷玉兰说了,才见雷玉兰破涕为笑。陈夹的“遭遇”虽是比冯权好了一点,却也受到了罗新彩的冷落。
不觉又是二日。其间,二对新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形影不离,却也过得如糖似蜜、有滋有味的,但四人想到离别在即,心中便又萌生了淡淡的愁绪。真个是悲喜交集了。四人虽是柔肠百结,愁绪如丝,却也系离别不住。成婚三日,陈夹、冯权便拜辞了“狼精”,要下山而去了。
“狼精”送陈夹、冯权二人出了山洞,拱手道:“陈帮主、冯大侠,恕老朽不再远送,便让彩儿与兰儿代老朽送陈帮主与冯大侠一程吧。”
陈夹四人识得“狼精”是为了给自己四人留个说话的机会,才如此说话的,心中既感激,又钦佩。陈夹、冯权对“狼精”拱了拱手,道了谢,举步便走。罗新彩与雷玉兰相随在后。
俗语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陈夹与罗新彩、冯权与雷玉兰又爱得惊天动地、轰轰烈烈、死去活来呢?四人一旦离别,愁绪萦怀,腹内纵有千言万语,却也无从说起,何况眼前又有另一对,有些话又不好说出口来呢?四人默默地低头行路,不时便已然下得狼山来。
终于,陈夹开口打破了沉寂的空气:“彩妹、兰妹,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回去吧,免得朗前辈挂念。”
罗新彩苦苦一笑,启了启樱口,但终于未说出什么来。
听得雷玉兰凄声道:“陈帮主、权哥,到了庐州,请尽快修函捎来,以解师姐与兰儿悬念之情;方便之时,还请速速返回。”
陈夹与冯权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抬起头来,正遇上罗新彩与雷玉兰脉脉含情的目光;四人八目对视良久,却无一人开口说话。此正是“此处无声胜有声”了。终见得陈夹与冯权猛然转过身子,足尖点地,掠出老远。陈、冯二人回头望将过来,却见罗新彩与雷玉兰的身子犹自伫立如柱,一动未动。
此后,陈夹、冯权虽是来来去去,但与罗新彩、雷玉兰终是分多聚少。其间,义军中奸计连失三城,陈夹、冯权随黄浩退守江州。后来,陈、冯二人见得义军一时无事,便又去了狼山。
因是二年多时光未去狼山了,陈夹与冯权便多居了些日子,这一住便是月余。陈、冯二人返回江州,才识得黄浩受朱友贞所请,率义军将士入京师去了。二人得了此讯,顾不得歇息,又疾忙向了大梁奔了过去。陈夹、冯权二人到得京师,却只见到吴北斗、华机、建法与华武四人率领一些兵丁防守京城。陈夹、冯权二人吃了一惊,问时,才晓得义军突袭皇宫、诛杀朱友珪、助朱友贞登基为帝,朱友贞御驾北征,黄浩被朱友贞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率梁军随御驾出征等事。陈夹、冯权得了此讯,当时便要去濮阳寻找黄浩,却被吴北斗劝止住了。当时,吴北斗道:“陈帮主、冯大侠,前方战事如何,我们四人何尝不想早些知道?自是心急如火的,极欲去瞧上一瞧。只是我们若是此时便去濮阳了,何人负责京师守卫?且是若是前线吃紧,使人回来搬兵,又有何人出面招集兵马?吴某之意,不如咱们静心地等上一等,看情况如何,再定去留。陈帮主与冯大侠以为那便如何?”陈夹、冯权二人听吴北斗如此说话,识得确是此理,却也不再坚持己见,便在汴梁遑遑居了下来。
一晃便是数日,吴北斗六人等前方消息正等得心中焦灼万分,却见“鳔锅”王鹏护了朱友贞圣驾及麟儿、亢儿二个小孩儿仓皇而来。六人大吃一惊,亦顾不得行礼,便询问起前方战况来。由“鳔锅”之口,六人才识得濮阳已失、梁军与晋军正战于濮州,且是战况对梁军大大不利。六人得知此讯儿,心中更急。便见得陈夹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前方吃紧,救兵如救火,请皇上恩准陈某六人先行一步,去救援黄元帅。”
朱友贞踌躇片刻,肃声道:“陈帮主,并非寡人不愿你六人先行,只是寡人以为凭你们六人之力,如何便能退得晋人千军万马,解濮州之围?不若诸位先助寡人招聚兵马,待兵马齐集,咱们一同去救濮州的为是。”
“皇上,凭我等六人之力,自是敌晋人铁骑不得的,但至少可助黄元帅一臂之力。皇上,有外援去救,总比黄元帅孤军奋战要强得多多吧?若是待招齐兵马,再去救援濮州,那又要等到何时?且是招兵之事,有皇上圣驾亲临坐阵,王帮主鼎力相助,自是易如反掌的,又哪里能用得着我等效劳?”冯权急得眼中冒火,大声道。
朱友贞默思顷刻,随即传旨道:“陈帮主与冯大侠既然如此说话,寡人便依你们之意了。只是六位须小心行事。”
陈夹六人齐应一声:“谨遵皇上旨意!”又各自拱了拱手,辞了朱友贞圣驾与“鳔锅”,选了六匹神骏,翻身上马,打马如飞,直奔濮州而来。六人一路死命催打坐骑,六人所乘之马虽是神物,却也承受不住,已然通体流汗,口中悲嘶不已,到得濮州左近,终于支撑不住,摔倒于地,任凭六人如何抽打,却也不起。六人无奈,只得下马步行。此时,距濮州尚有数十里之途,六人便听得喊杀声惊天动地,旋又见败兵四处逃散。六人心中大吃一惊,疾忙施展轻功,向了濮州直掠过去。
吴北斗六人飞至濮州城下,才见战斗已然结束,地面之上,到处倒卧着人、马之尸,竟达数尺之厚,又见得晋人耀武扬威,横眉立目,一副不可一世之态,听得李存勖仰天狂笑不休,心头大怒,各个口中发出一声长啸之声,齐向黄罗伞下扑了过来。六人之意,原是想擒了李存勖,以李存勖为人质,逼迫晋军投降或退兵的,料不得六人擒李存勖不成,反丧身于晋人的炮火之下。
李存勖见得梁军全军覆没、濮州已下,仰天大笑三声,传令道:“弟兄们,乘胜追击,一鼓作气,直捣汴梁,推翻朱梁王朝,夺取天下!”
晋国官兵听得李存勖传令,一时之间,欢声雷动,掌声如潮,各个摩拳擦掌,紧握手中之兵,准备向南进军。
晋国兵马才要开拔,忽听一声大叫之声传了过来:“主公,且慢,属下有话说!”其声响若惊雷,将诸般嘈杂之声尽皆掩了去。众人吃了一惊,抬眼望将过去,却见一个十五、六岁的黄衣少年正昂首挺胸,提气疾呼。
李存勖瞧了黄衣少年一眼,漫不经心地道“锟儿有话快说,休得误了本王南征。”
黄衣少年拱了拱手,肃声道:“主公,锟儿以为咱们不可发兵南下!”
“不可发兵南下?”李存勖听得“锟儿”之言,心中大感惊疑,且是不悦,便见他面色一肃,沉声道:“锟儿,眼下我军士气正盛,梁朝国势衰微、气数已尽,正是挺进中原,夺取朱梁江山的大好时机,锟儿怎的不识时务,阻止本王传令进军?难道锟儿不想为你爹爹复仇了么?”
“主公,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锟儿怎敢不刻骨铭记?锟儿恨不得此时便为爹爹报仇雪恨!”黄衣少年眼圈一红,语声凝重地道。
“锟儿既然急于为父报仇,又为何阻止本王南征?”李存勖虽是心存疑惑,语气却放温和了许多。
黄衣少年身子上前一步,对了李存勖躬身施了一礼,语声平静地道:“主公以为锟儿不想早些灭掉朱梁王朝、以慰先父在天之灵么?只是锟儿以为眼下还并非直取汴梁之时!”
“哦,锟儿怎的如此说话?”李存勖见“锟儿”小小年纪,竟然说出这般话来,心中一惊,却也一时来了兴趣,笑了笑,道:“锟儿出语惊人,想来是有独特之见的了?且说来让本王听上一听。”
便见得黄衣少年伸出二个指头来,不慌不忙地道:“主公,梁军虽是屡战屡败,梁朝国势日见衰微,但它主力尚存,元气未伤,仅京师汴梁附近,便有精兵百万,咱们若是逼得它急了,梁军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谁人又敢说它不能取胜?主公忘了‘哀兵必胜’之言了么?主公不若缓图之,先设法瓦解其斗志,让其来降,不战而屈人之兵,此不正是《孙子兵法。谋攻》上所说的上策么?或让其自相残杀,待其遍体鳞伤、气息奄奄之时,咱们再出兵击之,坐收渔人之利。如此,主公击败梁军,平定天下,岂不易如反掌了么?若是咱们此时便挥师南下,晋军以疲惫之师孤军深入梁朝腹地,若遭梁军合围,粮草断绝,援兵不继,岂非危哉?”
李存勖闻得黄衣少年之言,心中亦惊亦喜,且是又有些凄凉。李存勖点了点头,叹声道:“锟儿,你爹有你这样的一个虎子,在九泉之下亦会大感欣慰的!”李存勖感概了一回,又笑问道:“依锟儿之意,咱们眼下又该如何?”
“主公既然让属下说,属下便斗胆一言了!”黄衣少年躬身道。他直起身子,笑了笑,又轻声道:“主公,依属下愚意,咱们不若返回魏州的为是。”
“返回魏州?锟儿,为何咱们要返回魏州去?”李存勖心中大感疑惑,诧异道。
“主公,咱们所辖之地,在靠近梁朝防地的诸州之中,魏州居于中心地位,若是他州有变,自可迅速救援,且是魏州左近,物产富足,军需供给便利,又是通衢之地,咱们于魏州整顿兵马,巩固北方诸州之地,待元气恢复、兵力大壮、民富国强之时,再去消灭梁朝京师周围的梁军,孤立大梁,尔后攻之,取之之易,岂不如反手关门一般?且是眼下天下十之六七已归我大晋国,主公也该早正名分,以安民心了。”黄衣少年笑了笑,不急不缓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