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半,我准时来到教学楼前,三辆大巴并排停在那里。秘书长举着写有爱心的红旗站在车边,旗杆成了他的拐杖,他正倚靠着它闭目养神。
“你好啊,秘书长。”我心情愉快,看他也特别顺眼。
秘书长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打了个哈欠,笑着说道:“你好,吴不器同学。”
“怎么知道我名字?”我觉得我一向默默无闻,他记得别人也不该记得我。
“你是唯一一个可以去女科那边的,我们当然都知道你啦。”秘书长十分羡慕地看着我,“我们去男科的好无聊啊,一群精神病。”
“可为什么大家都还去呢?”我问道,看来他们对所谓的爱心,其实没有耐心。
“哎,你不知道吗?参加爱心社团有助于评奖学金啊,对选班干部、入党,都有帮助的。”
“原来如此,我都不知道,看来我今年还可以申请入党啦?”我完全是开玩笑,因为我在学生会工作,本来就可以申请。
“嗯,上这辆车。”秘书长又打了个哈欠,指了指他右边的大巴。
我上车寻找王姗儿的身影。她已经来了,坐在靠窗的位置,身边坐着一个男生。那男生一副花花公子的派头,正跟她聊得眉飞色舞。我毫不客气地走到那个男生面前,我没有说话,他也渐渐恢复平静,看我这来者不善,他笑笑地对王姗儿说道:“哎呀,你男朋友来了,我们下次找机会再聊。”
王姗儿笑了笑,不置可否,没有说话。那男生闪到后排,和另外一个女生聊了起来。
我拍了拍座位,其实本来也不脏,只是不喜欢那个人留下的温度,我准备晾一会儿再坐。王姗儿看我动作怪异,就问道:“你怎么不坐啊?”
我觉得也差不多了,就坐在了她身边。我意识到女朋友太漂亮也不好,对手络绎不绝,普希金就是因为和情敌决斗才死的。算了,既然爱上这么一个人,就不能怕死,即使死了也还算值得吧。
大巴很快就出发了,我一路上握着她的手,总是不忍放开。握久了温度升高,我甩一甩手,又重新握住。我贪婪地享受着她手掌的柔情,因为这似水的柔情似乎很容易溜走。
“你的动画做好了吗?”我问道。
“没有啊,还差一点,不过今天不是游泳吗?许诗应该不会跟我催吧。”
她带了一个手提包,想必装备都在里面。我的泳裤也放在她那里,于是我什么都没带。
到了医院,男生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向那窄门鱼贯走去。那个中年男人冷漠地抬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一件宽大的白大褂,底下穿着一条黑色马裤,拖鞋的鞋底都快磨平了。我一看到他,就十分感激王姗儿,是王姗儿让我脱离了苦境。
我和王姗儿一起上了楼,许诗看到我们就兴奋地叫起来,一把搂住王姗儿。王姗儿把泳衣拿出来给她看,她更是兴奋得不行。许诗根本没有钱的概念,也没有想过要拿钱给王姗儿,王姗儿也不在乎。我越发喜欢她,女生最难得的就是慷慨大方。
“现在就去吗?”许诗问道。
“几点了?”王姗儿问我。
我掏出手机:“十点多些。”
“那我们是不是等吃完饭再去呀,不然只能游一个小时啦。”王姗儿说道。
许诗听说现在不能去,撅起嘴,发出遗憾的声音:“去嘛,去嘛,现在就去嘛。”她拉着王姗儿的手哀求着。
王姗儿笑了笑,摸摸许诗的头:“乖乖哦,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许诗立刻脱起了衣服,她果真什么都不懂。我赶紧回头,王姗儿拉着她进了卫生间。我听到王姗儿还将卫生间的门锁上,生怕我进去似的。
可是她又打开门:“忘了,泳裤给你,你就在外面换。”
我接过泳裤,夏天身上本来穿得不多,我很快就全部脱掉,把衣服放在沙发上,然后把泳裤穿好。这是一条深蓝色带红色花纹的裤子,想到是王姗儿送的,我就开心得忍不住要笑。
“你换好了吗?”王姗儿在卫生间里问道。
“我已经换好五分钟啦。”我说道,“你们快出来吧。”
王姗儿太好看了,不可逼视,我动用了最强大的自制力,才没有让自己破坏形象。
我们出门的时候,小猪又叫了起来,许诗拍了拍它的脑袋:“小猪是不会游泳的哦。”她穿着粉红色泳衣,十分可爱,看来还是个很懂事的小孩。
我们光着脚在走廊上走着,来到一楼的时候,看到后院的出口处有一个中年男人在画画。他架着画板,专心致志地在画着油画。他穿的是黄色的病服,看来是一个男病人,原来会画画也有来女科的权利。
王姗儿好奇心起,蹑手蹑脚地凑到他身后看了看。她光着脚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但是男病人却忽然停住了画笔,他深吸一口气,回头张望了一下,看到了我们。
“啊,对不起,打扰到你啦。”王姗儿抱歉地说道。
“没事。”男病人平静地说道,转过头准备继续画画。我心说这位画家同志才是真正的正人君子,看到王姗儿如此惊艳的装扮,脸上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
我们跑进了一边的游泳馆,我看到地上有水,赶紧拉住了王姗儿的手,怕她滑倒。结果许诗果真滑了一下,我正好离她不远,赶忙在身后扶住了她,她回头对我笑笑:“谢谢不器哥哥。”
我表示不用谢,又拉起王姗儿的手,但是一直注意许诗的脚步。
游泳馆里十分安静,只有我们三人。游泳馆一边的落地窗十分巨大,透进来的光使室内游泳馆都有露天的感觉。
许诗蹦蹦跳跳就进了水。她水性很好,本来还担心她,现在才知道她游得比我好。她似乎是一条鱼,在水里扭动着快速前进。
王姗儿从一边的阶梯下了水,她没有许诗那么会游,但是身高的优势,水只能没过她的嘴,所以她垫垫脚尖就可以顺畅地呼吸。她已经帮我试出了水深,我放心地走进水里。说实话我只会狗刨式,不过水深十分适合我,太浅就不能游,太深的话,我就得筋疲力尽了。
我们三人分开,尽情地在水里发挥。许诗几次从我身边游过,她会停下来大喊:“不器哥哥来追我啊。”
我奋力地在水里划来划去,也只能看着她越来越远。累的时候,我就站在水里休息,许诗路过的时候,我对她泼水,这下激起了她的童心。她在水里和我打起了水仗,我非常吃亏,她沉进水里时,根本不怕我泼水,而她可以在冷不防时跳出水面,给我沉重的一击。不过我很快抓住了规律,因为她总是过一段时间必须起来换气,所以我就双手放在水里等着她出来。我们好几次一起出手,泼得两败俱伤,她尖叫着十分开心,我也越来越兴奋。
忽然我似乎听到王姗儿的声音,我这才意识到很久没有注意到她。许诗又跳出来泼了我一脸,我对她笑笑说:“我去看看姗儿姐姐哦,你自己玩。”
许诗摆动身体,往王姗儿那边先去了,我跟在后面。
“姗儿姐姐抽筋了。”我到的时候,许诗对我说道,她正扶着王姗儿,双腿在水里踩着增加浮力。
“我来吧。”我握住王姗儿的双肩,让她胸部以上都露出了水面。
“许诗你去玩吧,我休息一下就好了。”王姗儿对许诗说道。
许诗快速地游远了,王姗儿把双手放在我的肩上,我忍不住又抱住了她。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你抽筋了。”
“又不是你让我抽筋的,对不起什么啊。”
“我没有跟住你,在水里抽筋很危险的。”
“淹不了我的,又不是两条腿都抽。”
我本想说要不要上岸休息,可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扶我到岸边去好吗?”王姗儿说道。
想不到她说了出来,我说:“不要。”
她在我肩膀上轻轻地咬了一口:“吴不器,你是个色狼!”
肩膀上麻麻的,全身都麻麻的,呼吸都短促了,我把她抱得更紧,她的身体和我负距离地贴在一起。
“你是我的女朋友了。”
“才不是呢。”
“可是,你已经被我抱住了。”
“反正还不是,所以你应该松开我。”王姗儿说道,但是她是一边笑着说的,所以应该是和我开玩笑。
“可是你上个星期,就在大家面前说你是我女朋友了呀。”
“呵呵,那不是骗他们的吗?”
“你这个坏人。”我去吻她的嘴唇,她虽然挣扎了几下,还是被我得手了。就在我欲火焚身的当口,我看到落地窗外,那个画家同志呆呆地站在那里。我不想管他,但是他那种冷静无聊的眼神让我顿时没有了性趣。我在王姗儿的脖子上亲吻着,她轻轻地挣扎,发出抵抗的声音。我又一次热血澎湃,可是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个画家的眼睛,那种眼神是可怕的,面对幸福,却表现得那么空虚,我想那是因为幸福不是他的,所以他才空虚,可是他却影响到我,简直可恶。
“好了啦!许诗在看着呢。”王姗儿在我耳边说道,轻轻吻了一下我的耳垂。
我回头看了一眼许诗,果然她浮在水上痴痴地看着我们。她没有笑,却有点忧伤,她到底还是二十岁了,如果她真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她会笑的,她还会过来起哄一番,可是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像在回忆什么。
我和王姗儿分开一点距离,说:“人多就是不好。”
“你会把小孩教坏的,色狼哥哥。”王姗儿笑道。
“那我们就这样站着吧。”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才玩了一个多小时,眼看着吃饭时间就要到了,我们意犹未尽地回到许诗的房间。她们照例进去卫生间换衣服,王姗儿锁好了门,我也开始换。王姗儿十分细心,还帮我准备了一条小毛巾,我脱掉泳裤正在擦拭的时候,忽然有人敲起了门。
“可以进来吗?”是那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她一边说话一边就要把门打开,我眼看着门把手转动,赶紧过去按住:“等下,等下,我……”
“你们在干什么?”中年女人嘻嘻哈哈地说道,煞有介事的样子。
我也不好说我在换衣服,只好把门锁上,有些地方还没有完全擦干,只好急匆匆地就把衣服穿上。
我打开门,中年女人叉着腰还站在那里:“您请进。”
“谢谢,她们俩呢,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阿姨,我怎么敢藏她们,她们在卫生间里换衣服,我们刚才去游泳了。”
“哦,哦。”
卫生间里传来莲蓬喷水的声音,她们居然洗起澡来。
“阿姨,找她们有事吗?”我问道。
“有啊,有件大事要和王姗儿商量。”中年女人把门关上,在床上坐下。
“什么样的事算是大事?”我担心地问道。
“和钱有关的事,就是大事,钱越大,事也就越大。”
“哦,这样。”
中年女人对我点点头:“不过对你可能不太有利。”
我一头雾水。“怎么回事?能跟我透露一点吗?”我赶忙堆着笑容问道。
“医院有个画家,他看上你们家王姗儿啦,想找她做模特。”
我脸上的笑容可能都僵硬了。“怎么画?”我想起电影《泰坦尼克号》里杰克给露西画画的样子,画家总是以艺术的名义,行色情狂的勾当。
“哎呀,你别太封建,那个画家比较洋气,喜欢画裸体。”
我真想往什么地方吐一口口水,洋气?这叫洋气!我不跟中年女人说话了,拿起一个沙发上的毛绒狗熊,然后坐在狗熊本来的位置上。
“哎,早知道当时就不让你来这边了,现在你倒成了障碍。”中年女人无耻地对我说道,包含着一种威胁的口吻,好像如果我反对的话,她就下星期不让我来女科。
我抱着狗熊还是不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王姗儿和许诗只是冲冲而已,很快就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中年女人立刻站起身对王姗儿说道:“哎呀,姗儿小美女,有件事要跟你说啊。”
王姗儿大概觉得奇怪:“什么事?”
“医院有个画家,他觉得你很漂亮,想雇你做模特。”
“模特?那是不是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啊,而且还要站很久。”王姗儿不太愿意。
“不要站不要站,说是你躺在床上睡个午觉就行,三个小时搞定,给你三千块佣金。”
“哦,这么简单,那可以啊,我还挺好奇他会把我画成什么样子呢。”王姗儿说道。
“不好的,很麻烦的。”我在一边说道。
“怎么麻烦了?”
“哎呀,没什么麻烦的,就是要脱衣服啦,模特嘛,都是这样的,许诗也让他画过,对不对,许诗?”中年女人使出女人特有的说服力说道。
许诗正在整理头发,点了点头:“是的,他画得很好看。”
“就是嘛,就是嘛,没关系的,房间里还可以有一个人陪着,这样不就安全了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都什么年代了,而且还是为艺术脱衣服,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那谁陪呢?许诗可以吗?”王姗儿说道,看样子她是答应了。
“许诗不太懂事的,恐怕会影响画家工作,还是让不器陪吧。”
“不行不行,”王姗儿涨红了脸,“他绝对不行。”
中年女人笑了起来:“小女孩还是挺害羞的,哎呀,不然就阿姨陪你吧。”
“好啊,好啊,那太麻烦阿姨了。”王姗儿说道。
中年女人笑着叹了口气:“没事的,反正阿姨没事干,边陪你边看看杂志也是一样的。”
吃饭的时候我坐在王姗儿旁边,她看出来我闷闷不乐。把她盘子里的半个卤蛋夹到我盘里,在我耳边说道:“你干吗呀?”
“没事。”
“嗯,没事的,不是有阿姨吗?人家画家都不知道看过多少女人了,估计都没感觉了吧。”
我苦笑了一声:“果然是做画家好,还要做洋气的画家。”
王姗儿在我大腿上捏了一把:“你这个不正经的,还好不会画画。”
吃完了饭,中年女人带着王姗儿进了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也在三楼,我看到那个该死的画家也走了进去,背着他那该死的画板。
中年女人的房间在楼梯口,于是我送许诗回房间后,就坐到楼梯阶梯上。我打算就这样等三个小时结束,谁知道那个中年女人是否可靠,万一有什么情况,我在外面还可以及时赶到。
时间慢慢地走着,我拿出手机“切水果”,实在无聊得很,后悔没有多装几个游戏,这里又没有无线网络,手机居然还没有信号,上不了网。
正在我百无聊赖的时候,有人从我身后走来。我以为是要下楼梯的,就没在意,想不到那人却在我身边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