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婆婆你坐”许慧颖起身,心里思衬着,既然是老夫人身边的人,那一定是有些地位的婆婆了,看她的穿着比大夫人身边的婆婆还高上了那么一个档次,许是在寺里久了,浑身竟然多了一些干净,超脱的气息。
许慧颖心思急转,却忘了自己还没有穿鞋子,这一下塌,只觉脚心一阵冰凉,这才记起了自己还没有穿鞋子,又返回榻上坐下。
“七小姐,还是那么真性情!”孙婆婆温厚的笑着,弯下了身子去给许慧颖穿鞋。
“婆婆。这可使不得!”许慧颖频频给秋月使眼色,让她赶紧过来。
秋月本来正在摆放碗筷,却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情景,看到孙婆婆的动作,她赶紧的跑了过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下,抓住了孙婆婆的手。
“秋月知错,求婆婆责罚!”秋月惶恐的说道。
“所犯何错?”果然孙婆婆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厉色,扭头瞪向了秋月。
“秋月该伺候小姐穿鞋!”秋月垂着头低声说道。
“秋月啊,让你跟着七小姐,是因为你透着一股子机灵劲,现在可好,骨头犯了懒了,竟然连主子穿鞋都不伺候了!”孙婆婆严厉的说道。
“秋月知错!求婆婆责罚!”秋月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许慧颖一直没说话,她就知道,孙婆婆不会无缘无故的到她房里面来,此时前来,恐怕是跟四殿下的婚约有关,她还光着脚,孙婆婆就当着她的面训斥秋月,这是来试探她,还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啊。
果然,孙婆婆在训斥了秋月几句,觉得差不多了之后,才放秋月过来给她穿鞋。她穿好鞋,秋月起身搬了椅子过来。
“婆婆,你坐”秋月小声说道。
“唉,这个大夫人也真是不像话,好好的一个小姐的房间,竟然比下人的房间还要清苦!”孙婆婆坐下轻叹一声。
“婆婆,我不觉得苦的,这没什么。”许慧颖展颜一笑,在另外的一张椅子上座了下来。
“嗯?”孙婆婆的眼角闪过了一抹讶然,刚才她从许慧颖赤脚下床的动作上,就感觉到她还是之前那个痴痴傻傻的痴儿,她还以为是大夫人的说辞有误,特意前来试探一番,结果还是和从前一样,心里微微有些失望,只是乍然一听到这句话,她的心思又有了变化。
“慧颖,你可恨过你母亲?”孙婆婆放下茶杯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不恨”许慧颖乖巧的低头,眼角眉梢都是柔顺。她心里很清楚孙婆婆所说的母亲便是大夫人。
“当真不恨?”孙婆婆的目光凌厉了起来。
“婆婆希望我恨吗?”许慧颖抬头,清亮的眼神里面含着一抹倔强。
“我?”孙婆婆的目光闪了闪,僵硬的脊背瞬间放松了下来,她低头抿了一口茶说道“我和老夫人都不希望你恨她,毕竟都是一家人!”
“那就对了,婆婆,家和万事兴,只要没人招惹我,我也不是那找事的人,但是有人要找我的麻烦,我也不是好欺负的!”许慧颖语气淡淡的说道。
孙婆婆的身子震了震,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这句话,真的是从一个痴儿的嘴里面说出来的吗?她不信,打死也不信,心里存了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
孙婆婆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几乎已经没了热气的饭菜,良久才说道“糟了,忘了这次回来还要向大夫人传达老夫人的口信,老婆子先走一步了!”孙婆婆压下心里的震惊,找了借口就要离开。
“恭送婆婆!”许慧颖站了起来,福了福身子。
“不用了,老婆子今天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老夫人操心你的婚事,想想也快了,准备回来帮你操持一下婚礼,你且先养好身子,看看你瘦的”孙婆婆一副关心她的样子。
“嗯,婆婆,慧颖知道!让祖母惦念是慧颖的福气”许慧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冷笑,要是真的惦念,她的房子里面能这样的清苦吗?她何至于身边只有一个秋月当使唤丫头?
“你这孩子是越来越让你祖母省心了!”孙婆婆嘴上赞道。
“好了,你且先吃饭吧,我去找大夫人还有一些琐碎的事情!”孙婆婆说完就离开了许慧颖厢房。
待脚步声音消失之后,天也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整个荷香院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只有荷塘的岸上挂着几个灯笼,光影灼灼,冷风吹来,徒增一些凄凉。
“小姐,外面冷,进去吧!”秋月站在她身后缩了缩肩膀。
“嗯”许慧颖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厢房里面。
晚饭很简单,两菜一汤,菜盘很小,有一道是香菇炒竹笋,许是凉了的缘故,放到嘴里,带了一点腥气。
许慧颖皱了皱眉,倒不是口味不好,只是那么少,又没有营养,她怎么能养好身体。
“小姐怎么了?”秋月看着她皱眉,心也提了起来,生怕她会嫌弃饭菜凉了,今天她去厨房有点晚,那些婆婆们早就把温着的汤给放了下来,看着她去的时候,脸上满是嫌弃。
“小姐?汤凉了吗?”秋月小声问道,眼神里面满是歉意,一路上她都是用棉布抱着食盒过来的。
许慧颖一眼就看到了放在食盒旁边的棉布,心里微微有些感动,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幸好还有一个真心对她的人陪伴,不过她也知道从此这个小丫头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负担了。
“秋月,你能吃饱吗?”许慧颖看她不说话,眼神里面闪着的满是疑惑不解,就推了推她的胳膊。
“嗯?秋月吃的很少的,下人的饭,给的分量很足!”秋月点头,只是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她才十二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可能吃饱,小姐对她那么好,她不想说出来让小姐担心。
“秋月,你又不老实了!”许慧颖看她眼神躲闪,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就知道她没说实话,所以故意的板起脸来虎她。
秋月:“小姐,奴婢不敢!”
许慧颖:“那你就说实话!”
秋月一脸委屈:“奴婢饿,很饿”
“这个相府也真是没人性,这么小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竟然不给吃饱!”许慧颖气呼呼的嚷嚷。
“小姐,不要”秋月赶紧去捂住许慧颖的嘴巴,不让她大声嚷嚷,虽然这个荷香院晚上会很少有人过来,但是凡事都怕万一,要是真有人过来了,听到许慧颖嚷嚷,恐怕又会生起很多事端来。
“小姐,也不是这样的,只是我们的分量少,我今天看到了大小姐的饭菜里面还有清蒸桂鱼呢!”秋月絮絮叨叨的说道。
“哼,我就知道那些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许慧颖的神色变得难看起来。
“小姐,你想吃什么,奴婢再去帮你找点吃的吧?”秋月问她。
“都这个时间了,还能找来吗?”许慧颖奇怪的看着她。
“只是给那些婆婆们说些好话就好了!”秋月低头回答。
许慧颖玲珑心思,从秋月不自在的神态里面就已经看出她曾经不止一次要过,而且还一定不是那么容易的要来的,只是原主太傻了,竟然从来都不曾问过这小丫头饭菜是哪里来的。
“秋月,你告诉我,她们让你做什么才会给你饭菜的?”许慧颖柔声问她。
“小姐,没,没让我做什么!”秋月眼神躲闪的回答。
“是吗?你抬起头眼睛看着我!”许慧颖抓住了她的胳膊。
“小姐”秋月惊叫一声,大眼睛里面又蓄满了泪水,可怜兮兮的看着许慧颖。
“唉,你啊,说吧,她们是怎么对你的?”许慧颖心疼的帮她擦掉泪水问她。
“没有!”秋月想要推开许慧颖的手,却不料被她用力的抓住。
“小姐不要!”秋月哭叫一声,挣扎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这个动作引起了许慧颖的注意。
本是小小的手掌上,此时却布满了针眼,像是时间久了,都结了一层黑色的血痂出来,看上去特别的吓人。
“秋月,这是怎么弄的?”许慧颖大声问她。
“小姐!”秋月又想哭却被许慧颖吼道“收起你的眼泪,在我这里不起作用,给我说实话!”许慧颖盛怒之下竟然不自觉的流露出了前世去训练新兵时候的气势。
秋月吓得也不敢哭了,只是可怜兮兮的站在哪里,眉目间满是害怕。
“秋月,你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弄的?”许慧颖不容她退缩,咄咄逼人的看着她。
“是帮婆婆纳鞋底弄的!”秋月小声回答。
“哪个婆婆?”许慧颖心思急转。
“是负责厨房的刘婆婆!”秋月满心的委屈。
许慧颖心里难受,原主啊原主,你究竟有多痴傻,竟然让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小丫头去用这样的代价来换回你的吃食,你究竟活的有多窝囊。
眼角一阵酸涩,她用力的闭了闭眼,握住了秋月的手。
“还疼吗?”她轻声问她。
“不疼了,真的不疼了,小姐,你看看都已经结疤了呢”到底是孩子心性,秋月看着她不责备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