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傅天书涯跳进了湖中,开始畅快地洗澡,不时还靠在岸边,不时饮上一口烈酿,卸去自己今日参剑道所受的疲惫。
坏坏坐在乾绝的旁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乾绝十日里大师傅所指派的任务,显而易见,就是干粗活,这些曾经都应该是坏坏所为的事情,现在如同甩包袱一般甩给了乾绝。
乾绝当然没什么恨意,但是想到了自己的师兄一身惊人剑道,碾图竟然可以与二师傅分庭抗礼,自己的那股子心酸劲就越来越浓。
渡魔之人随便一位少年,就强过自己那么多。
随手抄起一块石子,借着力道,石子被乾绝狠狠抛出,在水面上连跳几下,最后被乾绝很随意也很准确地打在了二师傅的肩膀上。
那边传来了二师傅的怒骂声音。
坏坏看着他的举动,知道他心意难平,想了很长时间开口说道:“师弟,何必如此?”
苦笑一声,乾绝说道:“本想修行参悟,却没想到来了这里竟是干一些粗活。”
坏坏眉头锁了锁问道:“怎么?”
看着坏坏有些坦然的神情,乾绝问道:“怎么?师兄,你现在是什么境界了?”
“嗯……”坏坏含糊了一声,回道:“已经摸到了破境的门槛。”
无奈地摇了摇头,乾绝郁闷堆积在脸上,“师兄已经那么强了,师弟连参悟的门槛都没看到,为什么师傅二人不教我修行悟道呢,竟是给那些大叔大娘洗衣服呢?”
说来也是,十日里,乾绝还不止洗衣服,就连缝缝补补的事情都做了很多,但是对于修行一事,二位师傅却是对他只字未提。
“我来这里是想变强的,以后要到中原,乃至更加开阔的世界去闯荡,而不是在这里打杂。”
坏坏听着师弟明显有些抱怨的眼神和语气,笑了笑。
乾绝一时间感到有一股火气涌了上来,有些没好气地问道:“笑什么师兄?”
“修道何谓?”坏坏一时间提出了这个问题。
这问题问的是修行何谓,而并非是为何修行。
乾绝一时间竟有些愣住了,但是却在下意识间,思索着该怎么回答。
“就是不断地提升自己的实力,变成这个世界的绝顶高手。”
“这本没错,但是如何能成为绝顶高手呢?”
乾绝有些疑惑地看着坏坏,“就是不断修行啊。”
“那么修行者是不是人呢?”
“当然是啊,师兄为什么这么问。”
坏坏继续笑着说:“其实修行就是生活,只不过修行者找到了一些其他的生活方式而已。”
修行换句话来讲就是这个世界上所存在的一种形式,只不过相对于乾绝的前世而言,这里没有枪炮火器,核弹潜艇,也没有那些比较先进的战争,这里有的只是人与人之间参悟的能力比较和道心是否清明的比较。
乾绝听着师兄的那句话若有所思,顿时间不知怎么,这些天来的怨气似乎没有那般严重了,待思忖了片刻,这些日所积攒下来的不解与怨尤终成为了点点泡影,被破灭在了周围。
坏坏看着他若有所悟的样子,继续说道:“你看,就好像二师傅也要洗澡一样,你可知这个世界上修行者有很多种方式可以悟道。”
乾绝摇了摇头。
“山殿曾经有位大师兄,叫作尹灵,现在排在了地煞榜单的第一,但是据说他的破境得意于观龙。”
“观龙?”
“也就是说,天下间万物存在必有其道理,所以说大师傅让你洗衣服,扫地,铺床叠被,砍柴来维持一下庙门的生计,都是修行的一部分。”
“哦……”乾绝长吁一声,但是仍有问题。
“师兄,难道说修行者不是靠实力取胜吗?”
坏坏看着天边的繁星,心思在脑海中沉了沉,然后说道:“实力只不过是修行的一种体现而已,但是修行却并非为了争强好胜。”
乾绝听了这些话,虽然说没有立刻明悟其中的道理,因为毕竟现实问题还是摆在了眼前,就是现在自己就是一个修行界的垃圾角色,地位太过低微,就连前世的自己都犹若云泥之别。
“那么师兄,怎么样才能不洗衣服,开始修行的道路?”
坏坏看着乾绝身边摆着的几盆脏水,想了很久,看起来是在找不到很明确并且很具体的回答后,淡淡说道:“我想就是认真吧,首先要把衣服洗好,才能去修行,只有那样才能真正做到修行!”
乾绝拿起了一粒石子,正准备继续抛出去的时候,突然停在了手中,的确,虽然现在对自己的体质很是满意,但是修行的境界却时时没有长进,难道真的要把一切都归结在自修的弊端之上,只因为没有名师指点?
自己何曾认真想过,修行究竟是什么,究竟有应该怎么修行?
世界修行之人千百万,有人天赋异禀,有人即使能够修行也庸碌一生,那么天赋究竟是什么,是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类修行悟道的方法?或者说是某种意义上的传承,但是倘若这种传承有无法良好的继续下去,又当如何,所以修道,修的便是一种自我,这一种想要变成理想的样子而已,那么做任何事情,就应当做到最好……
乾绝这般想来,却被一阵阵清水相触的声音惊醒,不知何时,师兄已经在一旁帮他开始清洗衣物。
乾绝并没有阻止,他感觉师兄是想给自己做一个榜样,叫他应当如何学会认真做事,只不过坏坏的心情很简单,做法的含义也没那么复杂,只是因为乾绝这十日里洗衣服的时候往往都是带着郁闷至极的心情,所以洗出来的衣服遭到了很多人的投诉,比如说那些大叔大娘,还有青竹林外不远小村落的邻家女子。
大师傅让坏坏每日前去一些村落收集这些脏衣服给乾绝,不然哪里会有这么多的衣服要洗。
坏坏纤细的手指并立,一点点乳白色的光晕依附在那些有些浑浊的污水上,不多时,坏坏便开始认真地敲打揉搓,眉眼间竟然透露出了平淡却极为认真的神色,仿佛帮师弟洗衣服就是自己修行的一个阶段一般,没有任何抱怨以及轻视。
小浩睡了,二师傅光溜溜地到处乱跑,最终也在草屋里响起了若闷雷般的鼾声,大师傅依旧闭目,但是对于湖畔的二位少年的举动了若指掌,合眸不语,心中却在浅浅地微笑。
就这样,坏坏帮乾绝清洗了那几盆衣服,而且洗的很干净……
这一夜里,乾绝没有犯困,没有惺忪睡意,只有认真敬佩地注视着师兄的一举一动,因为在意,所以没有其他的情绪,仅存的只有虚心求教。
第二天,细微的晨光在朦胧的青竹林中透过,照在了坏坏的脸上,坏坏带着一份稍稍的稚气,直了直腰,示意就这样吧。
乾绝有些庄重地看着坏坏,那模样恭敬至极,突然间乾绝一个躬身,对师兄行了一个深深的大礼,并且低语说道:“师兄在上,师弟受教!”
坏坏昨夜苦修剑道,晚归而来并未立刻睡去,而是尽了一个做师兄的义务,宽慰师弟,并且给他讲述了很多道理,这些道理有的修行者一辈子都不懂,有的修行者生来便通悟。
回屋子的时候,坏坏停了下来,回首说道:“师弟,锻炼体魄是战斗的根本,但是修行修的是道,何为道,便是自然的规律,那么人生活的规律也包含在其中,我想你已经明白了。”
乾绝深深点头,目光中满含着感激与温暖。
的确,两世为人,何为对,何为错,自己还是能够分辨的。
将那些洗干净的衣物拧干,晾晒在了晾绳之上,乾绝接下来拜见了大师傅,拜见了还在大字躺在床上的二师傅,还有与小浩打趣了一会儿,开始继续自己一天的任务。
但是这一日,乾绝明显有了很大的不同,在青竹林内找到了新的山头,砍了两捆柴草,然后回到林中继续清洗了今天的衣服,这一次他的心境很平和,没有丝毫的抱怨,没有丝毫的沮丧。
在喂那些小型灵兽的时候,他没有若前十天那般随意抛洒着那些灵兽所专属的食物,而是悉心照料,最终居然想要亲自这段一根青竹给那头神奇的大熊猫,只不过无论费了多大的劲,那根竹子都是纹丝不动,最后只得无奈摇头,竟然坐在那头紫金前辈的身边,跟这个灵兽聊了半天。
傍晚,乾绝又将晒好的衣物亲自送还给离这里最近的那座小村落,亲自为前几天衣服洗的不干不净的情况亲自赔了不是,那些人中有的是给了报酬,虽然很少,但是毕竟拿了人家的钱财,但是看到乾绝坦诚歉疚地样子,都没说什么,给予了厚望和深切的鼓励。
回到小三人庙的途中,乾绝去了荒林的那座荒坟之前,这些人都是中原正道的散修人士,却因为渡魔的某些阴谋而丧命,乾绝心情复杂混乱,似乎千言万语无法道尽,但是又没有能力,他重重叩首,回了庙门。
这个时候,坏坏一如既往在荒山之上苦修剑道,那里伴着明月有暗色光线舞空,虽然乾绝望之仍然羡慕,但是不知怎么,仅仅过了一天,自己重新回到了湖畔边上,心情却变得无比通透豁然,难道修行修的便是真正的自我吗。
其实乾绝真的没做什么,但是却感觉心情无比舒畅愉悦。
此时他看着山巅,眼神渐渐地变亮了起来,似乎有一种难言的情绪和话语,盘绕在心中,不用说出来,也很舒服……
大师傅的那扇门从里面被推开了,吱呀一声,年迈所特有的步伐声音响起,与之前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大相径庭,但是乾绝知道,大师傅出来了。
起身恭敬站好,大师傅笑着来到了他的身前,双目的慈爱之意,更加明显,更加闪耀。
二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大师傅突然间开口问道:“小徒儿,没什么要与为师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