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顺德生活的外来工们,他们随着时间的流逝,从内心世界里已慢慢地、默默地接受了顺德,在变迁的岁月里,顺德也开始包容着他们,并为他们铺垫好硬件设施——美化
城市、留住人口。
开展公司准备搬迁珠海的事宜,已接近尾声音。游小台的妹夫温国忠从台湾过来后,阿强又恢复了以前热热闹闹的业余夜生活。什么非一般、滚石城、梦巴黎,只要是娱乐场所,他就会偶尔随同事们去逛逛,但每次时间都不会太长,曾祥梅也从来不知道他到过那些地方。虽然有同事之后说说,但她还是坚信自己的老公——不会乱采野花,即便是偶尔有,那也是逢场作戏,家花永远比野花实在!
赖水根、李爱红夫妇在顺德呆了快十年时间。这期间,家乡远在江西宁都县的赖水根培养弟弟赖水生、妹妹赖凤兰完成了学业,然后又把他们介绍进入开展公司;家乡在江西南丰县的李爱红,是通过堂哥阿强介绍进入开展公司。三年后,又把弟弟应龙也介绍进来。那时候工厂还在杂草丛生的文明路口,只有一百几十号人。来自乡村的少男少女们在一起生活,虽然有思想上的禁锢,但还是抗拒不了自然界中实实在在的规律——异性相吸,自然就擦拭出爱的火花。
赖水根九三年进入开展公司不到半年时间,退伍不久的他便获得了李爱红的芳心。那年月没有流产的习惯,李爱红的父母虽然讨厌异地恋爱,但还是接受了相隔两百多公里的亲家。按南丰人的习俗,女儿生产时在娘家坐月子。她坐月子的期间,老公又把家乡邻居女孩——毛女,介绍给了小舅子李应龙,之后便各自有了各自的家庭。
前两年,李应龙本不想再出来打工,没想到连续两年南丰蜜桔价格低得吓人,除了农药、化肥和请工人采摘的工资,连自个一年的工钱也挣不回来。于是索性就带着毛女又回到开展公司来上班。
“怎么去中山也要这么晚才回来?”曾祥梅把儿子张鹏安顿好,已经躺下休息,被阿强悉悉索索掏钥匙开门的声音给弄醒了,就用江西宁都话低声喝斥着丈夫:“你个死人头,打你电话也不接,稍后又关机,你什么意思嘛。”
借着窗外的光,阿强露出刨牙笑笑,从腰间抽出手机看了看,也用宁都话轻轻地回道:“难怪没有反应,手机没电了。”他一边说着,看了看墙壁上充电器的指示灯亮着,就一边从梳妆台上找出插头接上,然后开机:“怎么,又有重大的事情发生?”
“还不赶紧去看看你的堂妹,他们吵吵闹闹的要离婚呢。”曾祥梅语气缓和下来:“爱红说要继续在这边开店,水根决议要随同公司去珠海发展,两人意见不合,加上平时琐事的争争吵吵,她哭哭啼啼地过来找你评理,刚走不到五分钟。你还是赶快追上去吧,她回店铺有一段路好长时间没有路灯,在那里经常会发生抢劫和调戏女孩子的事情。”
阿强刚刚和同事在非一般喝了不少红酒,本想冲凉美美地睡上一觉,没想到突然出现情况,只有把刚刚脱下来的衬衣又从新穿上:“真是一个死脑筋,去珠海还不是照样可以开店?女儿都快七岁了,儿子才两岁,闹什么离婚呀。”
曾祥梅觉得平躺着不舒服,就侧起身子看着老公穿衣服:“哪呀,她一个人带着儿子,要进货又有看铺,也不知道赖水根怎么回事,下了班就在宿舍里和同事打牌玩,每次都是到深夜才回家,刚开始说是在公司加班,后来有同车间的工友去她的店铺玩,才知道他是赖在宿舍和同事们打麻将才很晚归来。”
“男人也应该有男人的时间,这又算得了是什么呢?”黑暗中阿强依然露着刨牙笑笑,还是轻言细语低沉着:“男人其实真的是难人呀。”他说着嘿嘿地笑着。
“一个女人带着个两岁的孩子,即要买菜做饭又要照看店铺,还要进货,也真的不容易呀。”曾祥梅说着叹了口气:“听她说,刚开始赖水根每个月还能把工资交齐她,渐渐地就越来越少,后来干脆不交了,也确实过分。”
“没准是交在牌桌上了,他那手气和牌技我见过几次都想吐。后来就再也不看他了。他们都是玩小牌消磨时间,不过手气太背一晚上也要输几百块。”阿强说着声音更低沉了起来:“没想到事情是出在这里。”他说着就要关门出去,曾祥梅冲他轻轻地叫唤:“见了赖水根,千万不要冲动,好歹应该劝和不劝离。”
阿强在黑暗的过道点点头,也不知道是点给谁看,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在下楼梯时,他心里怪不是滋味:爱红要强,没准就是看见老公的战友在大良买了房,同样是在一起上班,可她没想到人家父母有钱,为了娶本地的女孩子做媳妇,一口气能够付清房款,人与人怎么能够相比呢?开个店铺比上班赚钱多,如果嫌辛苦,那再回公司上班又不是不可以,那都是一句话。干嘛要吵吵闹闹?
他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下完了楼梯,在快出大门时,差一点被门槛绊了一跤,才想起应该叫应龙也一起过去,就反身敲了敲右侧的杉木门:“应龙在吗?”
里面没有开灯,门打开一半,李应龙探出半个头:“强哥,这么晚还没有睡觉?”
“睡个屁呀,你姐姐有没有到你这里?”阿强摸出红双喜,递了支给他:“他们吵吵闹闹地要离婚,十分钟之前刚刚离开。”
“没有,小宝发高烧,我们也是几分钟前回家的。”李应龙吃惊不已:“怎么会这样?我姐现在在哪?”
“刚离开没多久,我们还是一起去看看吧。”阿强说着,李应龙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烟。借着光亮他见毛女穿着睡衣正安抚儿子睡觉,就忙把火机吹灭:“我们还是出去边找边说吧。”
阿强骑着摩托车,载着李应龙急速在南区兜了圈,没瞧见李爱红就横跨沿江路慢慢地往上佳市市场而去,李应龙坐在后面仔细地看着,有没有姐姐的身影。因为已近午夜,人烟稀少,所以只要有人步行,他俩就会借助摩托车的灯光仔细瞧一瞧。
李爱红心里酸楚万分,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在顺德买一套房子,然后把户口迁过来。这样,女儿就再不用爸妈去操心,可以接到一起生活,也不用与丈夫回到偏僻旮旯的农村去。李爱红虽然出身在农村,但是生活在县城的郊区,与相应的城市生活比较接近。所以,在她的世界里,就是梦想城市生活。
经过这些年的积蓄,每每看着铺天盖地的售房广告,她心里那根小九九的弦,就会弹奏出强烈的音符:一定要在顺德市买房,越快越好把家安顿好,有女儿、儿子在一起生活,那才是幸福的一家。所以她总是把捏着每一分钱,开店铺近一年来,每个月盘点下来,一个月赚得比老公上班两个月还多,因此再辛苦也觉得心甘。没想到公司要搬迁,老公还要死乞白赖在开展,而且要随迁珠海,心里便想不通:珠海有什么好的呢?房价比顺德高,离老家更远。一过去,人生地不熟的,想做什么生意都是两眼摸黑,最怕老公到了那边还是对家里不闻不顾,那自己再怎么努力为了这个家,又有什么意思呢?本想找堂哥诉诉苦,没想到他出差没见着,只有慢慢地、磨磨唧唧地往回走,她想让老公多带一阵子儿子,体会下带孩子的辛苦和厌倦。
她离开南区工业区进入上佳市时,才感觉到后怕,后悔没让曾祥梅找人送送自己。她在路边张望着,想等有人经过时,一同走过那一段漆黑的路。她知道,这段路最近很不太平,只要是进入了午夜,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是单身经过,都会受到袭击:男的被抢劫,有钱就罢了,没钱就挨揍滚蛋。女的就不一样,不但被抢劫,只要是有一点姿色,就百分百会被强奸。
李爱红想着,不仅毛骨悚然起来,刚转身想再回开展公司,就被阿强摩托车的灯光直直地照着给吓了一跳。后来见是弟弟从黑暗中闪到跟前拉住她,李爱红不由得抱着弟弟失声痛哭起来。她的哭声里有委屈、有惊恐、有怨恨,同时也有安全的意思。
“姐,上车吧,有什么事回家再说。”李应龙说着用手托着姐姐的咯吱窝,阿强把摩托车再往前一点点,这样她就可以直接跨上摩托车。
忽然,阿强和李应龙猛然间感觉到各自的手臂被人给擒拿着,想挣扎,却无法动弹,两人只得高声呵斥:“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还想问问你们想干什么呢。”一个低沉的男中音道:“我们蹲点快一个月了,你们今天终于现身,还是跟我们回局里面讲清楚吧。”他就是顺德市赫赫有名的破案专家——徐勇强。
“你们是警察?”李应龙一边疑问一边激烈地挣扎着:“她是我姐姐,你们想干嘛?”
“别动,给我们老实点。”擒拿着李应龙的人,拼命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腕不放,接着又有人掏出手铐要给他戴上:“多行不义终自毙,你个吊毛,这回看你们往那跑。”说话人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是刚从广东警察学院毕业,通过市刑警大队队长徐勇强挑选过来的接班人——柳志荣。
李爱红被惊呆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冲过去抢那人叮叮当当的手铐:“你们这是干什么呀,他是我亲弟弟,正要送我回家呢。”她嘶哑着嗓子眼吼道,在午夜里声音久久回荡:“放开我弟弟,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不问青红皂白就乱抓人,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是真的?”徐勇强还是低沉着的男中音:“你俩是姐弟,那他是谁?”说着指了指阿强。
“是我堂哥,是开展公司经理部任职。”她说着,见四五个人都松开了手,就赶紧冲过去,借着摩托车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过来的警车灯光,拉着弟弟的手看了看,又一边看了看阿强,哇哇大哭起来:“都怪我,如果同意一起随迁珠海,进公司上班,就没有今天这回事了??????
李应龙抚摸着手臂:“姐,没事。有什么事都可以说清楚的。这地方老出事,也应该尽快铲除那些人渣,还一方安宁。”
“你们真的是开展公司的员工?”徐勇强问道。他接过李应龙递过来的厂牌,在灯光下仔细看清楚,然后又还给了李应龙,同时敬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军礼:“抱歉,让你们受惊了,我们也是在执行公务,对不起。”说完,几个人立马走到一边,低声商议是继续留守还是撤离的事宜。
最后,徐勇强依然是低沉的男中音道:“该团伙可能就是住在附近的人,应该有无线通讯联系。这样守候是没有用的,我们还是表面上撤离,然后又单个单个地潜伏到各自的位置,如果再用一个星期还没有结果,我这个队长也就不用干了。市领导已经下了死命令,你们这个月和季度奖也别指望了。”
这是柳志荣从学院出来第一次参加任务,没想到就遇上了个硬茬,这也是他在以后的警察生涯里,开始的第一步。正是因为三天后逮着了四个人,而牵扯出一个十七个人的团伙,从而破获了好几桩陈年旧案,使冤屈者得以昭雪。看着遇难者家属的哀嚎及送来的锦旗,使他树立了坚定的信心——终身为警!
阿强骑在摩托车上回头看了看他们,感觉爱红正挨着后背坐下,紧接着李应龙也上来了,才缓缓地朝上佳市菜市场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