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的第三天,离千禧年只有三天时间。诸慧华遵照游武场总经理的的意思:决定元旦放假十天,理由是为了喜迎千禧年第一个节日,让员工们好好回家与亲人们团聚,但实质是为了公司的现状着想。去年下半年颁布的《劳动法》,今年无论如何也要遵照执行,规定元旦放假是带薪的,其余几天为无薪假。公司目前一直处于半停产状态,招聘进来的大多数员工,大部分都是在混日子,没事可做,该培训的都已经培训完了,加上春节临近,所以作出放假十天的决定。这样包括本月春节有薪假三天,元月份实发工资不不到二十天,无形中就节约开支几十万元。
人事部文员王晓丽在张贴通知后,接着把任命通告书复印件也张贴出来。
兹任命:
原人事部组长诸慧华现任命为人事部副课长;
原生支中心组长高飞现任命为生支课副课长;
原研发部组长吴新华现任命为研发部副课长;
原生产部课长郑洪美现任命为华南公司襄理;
原生产部涂装组组长梁峰现任命为生产部一课副课长;
原生产部灶具组组长陈之彬现任命为生产部二课副课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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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公告自公布之日起生效,特此通告。公司署名后落款盖着红彤彤如血一样的私章——游武场。
公司要放长假,下午下班的人稀稀拉拉像山羊拉屎的从四点钟起就一拨一拨地离开公司,有的往广州赶火车;有的往大良中心车站赶去;有的往容桂车站赶去。打下班卡时,都会看一眼上方的公告,于是宣传栏处不时会聚集一筹一撮的人来,然后又一拨拨地离去,但是各自的心情都截然不同。
宋永清心里很不是滋味:辛苦南下,本以为有机会升迁,可煞费苦心换来的却是失望,还是被湖南人陈之彬给上了,看来郑洪美的升迁实际上是有名无实权罢了,要么想高风亮节,丢车保帅自顾自。想到这,本计划和妻子陈琴珍去韶关旅游,也变得没有丝毫心情。最后决定还是邀韩钦伟和组装组几位没有回家,喜好麻将、扑克的同事们去爱德城D栋A201自己家中豪饮狂赌这个假期,同时告诉他们,不要让郑洪美知道,省得过来心烦。
在准备回家时,宋永清猛地看见姨父一只手扶着传达室的门框,身子弓曲着朝一号楼看着,他赶紧迎了上去,看了看传达室:“姨妈呢?你怎么一个人出来?”
“她去广州买车票了,在家里呆着闷得慌。”罗思说着咳嗽了几声,掏出椰树牌香烟要给他一支,宋永清忙把自己的玉溪烟递给姨父:“劣质烟少抽点,对身体不好。你没有拄拐杖?”
“这不,”说着从身后拿出了不锈钢拐杖:“我想去找杨副理谈谈,准备回家休养,那房子也就不租了。你两口子都到公司来住,一年下来可省不少钱呢。”
“钱算什么,公司都出了一半。你这样回家,没准公司到时候不认账,可就麻烦了。”宋永清看着老实巴交,却又好色的姨父,病前病后已经判若两人,看上去完全不像四十几岁的人,不知道的人都会认为他有六十几岁。
“在爱德城住了两个多月,杨副理他和诸慧华只去看过两次。每次都提到让你姨妈到公司来上班,他们都没答应,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一说到我转正的事,他们都说不可能,因为已经没有劳动力了,公司不可能养个闲人,说公司从来就没有这个惯例。”
“就你心软,当初不答应出院,公司就没辙。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宋永清说着把烟头扔出大门。看着保安员刘军老乡过来就冲他笑笑:“放假到我那搓麻将去,酒饭管够。”
刘军微笑着点点头:“杨副理正在开会,过半小时就过来,要么你去一号楼大厅等他也行。”刘军说着,站直了身板,他看见总经理的车准备出去,在开启大门后还要立正敬礼,就做好准备。
宋永清知道刘军不会吸烟,又自顾自地点燃一支,在吸了一口后发现是游武场,就赶紧要姨父过去说说自己的情况。当罗思弓曲着身子才迈出几步,黑色的丰田车又左拐弯经过一号楼从北大门离开了公司。
宋永清不禁骂骂咧咧了几声:“****的,龟儿子,为公司工作伤残,就想不管了?老子到劳动局去告你们!反正也不想在这干了,我怕你个逑。”
刘军又全身心放松起来:“怎么,有门路了?到时候别忘了老乡,我还是给你们做保安去。”
“现在西部大开发,机会多得是。活人还会被尿憋死?”宋永清看着姨父慢慢腾腾地往一号楼梛去,心里酸酸的有点难受:当初真不该要郑洪美把姨父安排进来去做清洁工,要么也就没有这回子事。从姨父的状况来看,他注定了要终身残废,再也不可能去容奇大桥下快活。只是这官司打起来可就麻烦,毕竟是没有转正的人,在劳动局没有备案,如果公司给裁判员好处费,即使赔偿也可以省去几十万。唉,可怜的姨父呀,在家庭最需要力挺的时候,竟然摊上这挡子事。姨妈也命苦,那表弟、表妹肯定是要辍学的。
刘军在传达室里倒开水,宋永清想过去陪姨父,正要迈动脚步,见郑洪美从一号楼里面出来搀扶罗思,就想想还是回家好:有他陪着,毕竟和他妻子是两姨父的关系,郑洪美再怎么着也不会袖手旁观。要不连两姨父都没得做,虽然这次提干没成,怕是他也遇到很大的阻力,平常听他说话,想着他也不是这种人,就慢慢悠悠、恍恍惚惚地往爱德城走去,等待同事们到家里来玩乐。
吴鸣还是五点半准时去打卡,看了通告后,心里暖洋洋地回到宿舍,冲凉时感觉人都有点轻飘飘的:郑洪美再也刁难不到他了!因为县官不如现管,真正能管他的应该是梁峰,但梁峰在他眼里已经没有任何心里负担。这也是经过半年多苦苦煎熬才渐渐地如意起来的,现在每月工资一千三百二十,比同事们高出几百块,做事随心所欲,说话理直气壮地,当许多人还不能入住公司时,吴鸣就住进了干干净净,刚刚翻修好的公司宿舍,告别了“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的出租屋。
此时的吴鸣无债一身轻,一零六干部宿舍让给了阿强的三舅去住,就索性在南区市场旁边,离张琳上班很近的地方租了个单间,每月多开销一百多块钱也感觉得无所谓,他觉得只要星期五、周六和星期天能拥着妻子睡觉也就在所不惜。他想着从今天晚上起又可以和妻子同睡十天,竟兴奋的有点不知所措。冲完凉后他沉了沉,出来见卿仕臣在摆弄刘玉华的汽车音响,悦耳的声音猛地响起,是任贤齐的《春天花会开》,于是也跟着唱了起来:??????春天花会开,鸟儿自由自在,我还是在等待,等待我的爱你快回来;冬天风雪来,花儿谢明年一样会开??????只有我等到双鬓斑白??????
他一边穿衣服,收拾东西,与还没有回家的同事们一一道别,就迫不及待地踩着单车径往南区市场奔去。因为下午一上班张琳呼过他,回电话时,两人约好六点钟准时在南区市场的天府酒家门口碰头,同时招呼阿强一家人和张小英及几个南丰老乡吃个便饭,也算是答谢他们这半年多来的照顾,为了活跃气氛,吴鸣和张琳还商量好了去上佳市买些礼品送给他们,即是答谢又是对喜迎千禧年到来的一种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