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嘉莲和丁党庚回到南丰,陪伴老爷子的第二天,张琳略微放松了些生活的节奏。她看着银装素裹的一切,心里似乎淡定了许多。决定带女儿出去走走,顺便看看孩子她大姨张小英,在南台寺生活得怎么样。说实在的,从顺德回来一直伺候吴东发,她还没见过姐姐一面。所以,今天起了个大早,将家里料理好,骑着自行车过了盱江索桥,便她牵着吴恬的小手,慢慢地走进南台寺大门。
南台寺始建於唐太和年间(公元八二七至八三五年),位于江西南丰县城盱江东岸的南台山。寺内有两大建筑:一是大雄宝殿,二是高耸入云的宝岩塔。因为大雄宝殿建在临近盱江的边上,所以居中的七层塔便格外显眼。只要站在盱江索桥观看,依崖而筑,红墙黄瓦,飞檐翘角的大雄宝殿,便无法让人止步不前。
到南台寺游玩的客人,他们大都会先到大雄宝殿敬香,让《地藏经》或《太上感应篇》荡剃下心灵。然后出来右拐弯,上几级台阶,在近百米的长廊里,看着山隘下缓缓流淌的盱江水漫步。到了尽头,再右拐弯拾级而上,便到了宝岩塔大门。
张琳敬完香,到几个厢房看了看,正遇上高中同学龚玲的母亲,她也在这里落发为尼。便讪讪地问道:“有没有见我姐姐张小英呀?”
“寺庙已扩建了好几倍,这里的厢房现在都不住人,我们全都搬到七层塔那边新建的厢房去了。”年近六旬的尼姑单手施礼道:“你姐姐和她厢房隔壁的人都去化斋求援了,这是主持昨天安排的。”
张琳听了忙点头称谢,便牵着吴恬出来。母女俩出了大厅,就像其他游客一样,纷纷拐弯拾级而上。
她知道难得来一趟,便准备去登宝岩塔,看看整个南丰县的景致。毕竟有好几年没到过南台寺,如今已建设得规模宏大,连她想都不敢想象。是啊,就连当年和刘健走过的羊肠小道,如今都用红砖砌成两米来宽的台阶。还有那肌肤之亲的丛林,如今已种上了许多名贵的花卉和树木。她看着即将绽开的花蕾,心里不禁感慨万千……
“妈妈,这里好漂亮呀,以前你和爸爸来过没有?”吴恬幼稚的童音打断了张琳的回忆。张琳忙蹲下来看着女儿的眼睛:“爸爸从来没到过这里。那等爸爸回来,我们一起再来游玩好不好?”
“好耶!”吴恬欢快地跳了起来,活泼地要张琳和她钩小拇指:“妈妈,你要说话要算话,到时候我们还带爷爷过来,我们一起照张全家福。”
六岁的吴恬非常懂事乖巧,因为在外公家看到很多挂在墙壁上的相框,问过那是什么。所以当杨瑾贤告诉她是全家福照片时,心里便铭记了下来。
母女俩用十几分钟,登上了七层塔顶层。欣赏完盱江对面日新月异的建筑,又转到另一面看读书岩及水南的景致。那漫山遍野的桔树,树叶上堆积的皑皑白雪,就像白色的探照灯,分外刺眼,也深深地刺痛了张琳的心:是啊,多少次与刘健的欢快,留在了读书岩;多少次与刘健相拥,上收藏馆的山顶。如今都已踩在了脚下,就像延绵的往事,已不堪回首,是那么的凄楚,又是那么的甜蜜。但绝不可能从温,毕竟刘健已与汪爱华的表妹结婚,而且有了两个孩子。
在吴恬欢快不停地绕着顶层奔跑中,她不得不时时跟着走动。当她再次看着盱江对面的老党校时,心里不禁又微微地颤抖了一下:那是个温馨地方!吴鸣当年南下广东,在中山市打工时,有多少个静心的夜晚,在那与人肉体交融,情话绵绵。那种甜蜜,那种醉意,那种舒坦,连娇喘的气息和叫床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鸣响,就如昨天的故事,却怎么也不能时光倒流……
“哇,这里看得好远呀。”吴恬透过围栏的空格,蹦蹦跳跳地要张琳来看纸管厂宿舍:“妈妈,快来看看哪里是我们家。”
张琳躯体木讷地移动蹲下,思想却激烈地盘旋着:“啰,水泥厂高高的烟囱后面,就是我们家。”她说着,内心不禁感慨万千:那是家吗?那只不过是疯狂恋爱后的坟墓!但在这块坟墓里,毕竟也是吴恬诞生的地方。想着,她站直了仟细的腰身:“跟妈妈回家吧,我们往那边拐弯到大门去。”她说着随手指了指,像一条细线一样的南丰大桥。
孩子毕竟是孩子,上楼时要和张琳比快,下楼也一样。经过每一层宝塔时,上面那些精美的八百罗汉图,和每个罗汉们的说明,她一个也没留意。只是在第二层驻足,让吴恬照哈哈镜时,才细看了看四大金刚。他们一个个怪眼圆瞪,栩栩如生,仿佛把张琳的内心世界都一一看透,她惊恐得出了身冷汗,慌忙带着女儿离开了七层塔。
经过新修缮的厢房,小院大门正敞开着,一辆黑色丰田正缓缓驶出,她牵着吴恬的小手,不由得驻足等待。
“巧呀,张琳,新年好!”张琳听到有人呼唤她的名字,忙细细地看了看,原来是熊俊。就笑了笑回道:“新年好,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熊俊把车窗放到底部,探头道:“老车站你家对面的老人过了,要请几个尼姑去做法事。”熊俊说着点了点头:“吴鸣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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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见你。”龚玲妈妈说着,车窗慢慢地行将闭合,便摇了摇手,张琳也一样。
看着小车缓缓滑行,张琳直至车右转弯在高高的围墙右侧消失之后,才回过神来:“恬恬,我们去看看大姨。还记不记得大姨的模样?小时候大姨对你可好呢。”
“记得,她只要过年回来,就给我买漂亮的衣服和糖果,还给不少的压岁钱呢。”吴恬说着挣脱张琳的手,蹦蹦跳跳地进了圆形拱门,两只羊角辫随着她的蹦蹦跳跳,也像粗枝的杨柳一样,迎风舞动,张琳忙紧随了进去。
她扶着眼镜看了看长廊,在走到第三间厢房的门口,终于看见姐姐正面无表情地出来。张琳没有叫姐姐的习惯,她见张小英毫无表情的脸,只轻呼了声:“小英。”吴恬看着一袭灰色大褂的张小英,忙往张琳身边靠了靠,像是害怕着什么:大姨怎么剃光头了?还穿着灰不垃圾的大褂,没有以前那么漂亮,见了面也没有笑容,这是为什么呢?
“接到龚玲妈妈的电话,她说你们来了,我就立马赶了回来。”张小英说着,把握在手中的诺基亚随手就揣进大褂的兜里,回头看了看厢房:“我也是刚刚才回来,我们到望月亭坐坐吧。”她说着迈步往前走。张琳通过厢房的大门,见里面有尼姑正在睡觉,就点了点头。
出门左拐,上了几十米水泥路斜坡,再往左拐上几级台阶,就是一片空阔的地带。在中央有一个六角凉亭,周围种满了竹子,经过一小片竹林,靠左边的竹子都是种在悬崖的边上,油汪汪的还有嫩叶冒出。上面没有积雪,很明显是被江风吹落,地上的枯枝烂叶还残留不少的白雪,让人在远处就一目了然。
“我搬过来有些天了,爸妈还好吗?”张小英穿着僧侣鞋,从容不迫地迈步,依旧面无表情:“我每天都在,为爸妈的身体健康祈福,也保佑吴鸣早日脱离牢笼,心里无时不刻在诵读《无量寿经》,希望所有的人都平寿平安。”
张琳无言以对,也不知道《无量寿经》是什么,但相信姐姐肯定是为了大家安好,便慢慢地点了点头,走进凉亭。“妈妈,对面就是老党校宿舍,还可以看见大伯家的大阳台呢。”吴恬站在凉亭的石凳上,扶着靠背叫喊,她始终没叫一声大姨好。
“姐,你干嘛要做尼姑,身体不适可在家休养呀。”张琳把雨伞垫在石凳上坐下:“爸妈总担心你过得好不好。”张琳说着回头看了看老党校宿舍,又看了看女儿,算是回答了吴恬的叫喊。
“只要潜心佛法,才能赎回前世的罪孽。你们凡人根本不懂佛法的功德,在佛的庇佑里,今生安乐都是在为后世蓄孽。”张小英光着头,虽然有阳光照射,但偶尔有风掠过,她还是把脖子缩了缩。像是在对张琳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回到厢房,把帽子摘了,这时还挺凉的。”她说着站起来,从大褂里掏出顶灰色的尼姑帽,没想到手机也被带了出来,掉在地上,电池已摔出凉亭的花圃中。
张琳和吴恬都慌忙去花圃中寻找,张小英则不慌不忙把尼毛戴好:“没事的,这手机也不知摔了多少次,只要机体不进水,就没有大碍。”张小英说着也起身出凉亭,看着吴恬捡到了电池就露出久违的浅笑:“恬恬正棒,你可得好好听妈妈话,等待爸爸回来。”
吴恬小心翼翼地把电池交到张小英手里,然后又远远地避着她:“妈妈,我饿。”她说着看了看张小英:“你神机妙算,那看看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她还是没叫大姨。
“你爸没事的,他命里有这一劫,我每天功课都在为他祈佑,很快就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张小英说着见母女俩进了凉亭,便把手机装好开机,接着又摸了摸吴恬的头:“要不要去吃斋饭呀,大姨那的饭菜都是别有滋味的大鱼大肉,吃了,保准你下次还想来吃。”
“算了,时间也不算晚,我们还是回家吃饭,别太打搅寺里。”张琳看着张小英说话,但吴恬却拼命地叫唤着饿了。她的童音很润泽,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摇着张琳的手:“妈妈,我想吃斋饭。妈妈,我就要吃斋饭。”吴恬说着似乎想哭:“妈妈带我去吃斋饭,要不然等我长大,我就要吃一辈子的斋饭,才懒得理你们呢。”
“好了,好了。”张琳知道拗不过女儿,到顺德两个多月,似乎又与女儿生疏了不少,想想还是从了女儿子的心意好,就看了看张小英:“这样合适吗?”
“没事的,饭菜都是现成的。在西门请了个厨师,饭菜我们从来都不必担心。”张小英说着起身出凉亭,下了几个台阶,她看着吴恬有点泪水的眼角:“你叫一声大姨好,我立马就带你去斋堂。”
吴恬幼小的心里充满了好奇,就响响地叫了声大姨,三人便朝厢房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