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花乡的陈村,被誉为中国花卉第一镇,是因为去年举办了新世纪第一个规模最大、档次最高的国家级花事盛会。通过第五届中国花卉博览会,无疑为顺德、为陈村经济的新一轮腾飞创造了一个良好的契机。花香引来蝶飞舞,一花带来百业旺。由于花博会的举办,顺德的许多相关产业被那花的魅力带动起来,因为花折射出无穷的潜力,释放出巨大的引力。以花的语言诠释世界各地的人文情怀和山水灵秀。
“我很早就想到顺德来看看,看看珠江三角洲最大的色彩缤纷公园和被誉为中国花卉第一镇的陈村。”阿强陪着深圳蛇口金利公司的聂总经理到花博会主展馆前大厅里驻足欣赏。因为公司业务的需要,两人已成了忘年之交,走得很近。阿强夫妇去深圳旅游,聂总经理不用说也会尽地主之谊。所以当聂总经理夫妇一脚踏进八百零四平方公里的顺德时,阿强便寸步不离的陪着他。虽说是为了公司业务上的需要,但实际上是一边旅游,一边谈合同。阿强应公司的要求就是要让聂总经理游玩得开心,把产品意向扩大合同顺利地签字。“去年花博会我因为公司里的事,没能来接受花的文化洗礼。现在看看凤凰广场、世纪花柱,就能想象人入海、花如潮,当时在这花的海洋、人的海洋里的感受。没想到顺德一天天绿起来、亮起来、美起来,与我十年前到过二次考察时相比,真的是天壤之别啊。”年近五十的聂总款款而谈。
阿强陪着他,当宝马车由佛陈、陈村、文登三大公路干线绕了一圈后,见他一直赞不绝口地夸着顺德,便也有种在顺德打工而感到骄傲的想法。也许是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常强对他那种兴奋的感觉只是以表面的热情去应承着他。听见他游览各地的言语,也只是笑笑或偶尔搭上几句。聂总也许是被景致美丽的吸引总是说得很多,当近五十看上去却还只不过三十几岁的王夫人老捏着他的手示意时,他也一点不在乎。阿强倒是觉得他们生活在另外一个国家,一定也有独特的一面。
“也许是在一个地方呆久了之故,我总觉得国外是不是个天堂,要不你也不会在马来西亚老呆着而不想移居回国。”阿强此时想从他嘴里套些异国他乡的话,让身边的曾祥梅贴切地感受下华侨的心声,哪知聂总不回答说外国的好处,却只身心俱动地说:“瞧这周遭的景致,我看,到周边买块地皮、建栋别墅,不是更好么?看来我们是得有这个计划。”他说着反捏了下夫人的手:“你看怎么样?”
“看以后投资发展的趋势再决定吧,顺德确实发展得不错,我看是个可选之地。”王夫人笑着回道。
在稀疏的人群中,这两对夫妇显得很特别、很亲切。在上楼梯时才分开手,阿强和聂总并肩而行,曾祥梅和王夫人尾随在后。也许是女人天生感情细腻之故,两个女人的谈话总是从关心对方开始,从容貌出发:“如果没看过你的护照,我真的不敢相信你是五六年出生。在我看来,台湾人、日本人驻颜有术,却不及马来西亚的你。像我七二年出生,与你走在一起,不知底细的人一看,没准会以为我就是你的大姐。”阿梅说着,笑笑地看着丈夫与聂总上了二楼的大厅,忽想起在兰姐美容院遇着的老板兰容非和王爱华小姐:“在顺德生活了十几年,它给我的感觉很不一般。每每总会发现许多感慨,那就是一头扎进工作中,过个一年半载,周遭的环境再仔细瞧瞧,竟有点让人不敢相信,它发展的速度的确太快了。我想你也有所感觉吧。”
“到顺德这几天,顺德人给我的印象最深莫过于穿着拖鞋逛大街。”王夫人语出惊人,令阿梅着实吃惊不小,因为在兰姐美容院时,兰容非就是因为穿着拖鞋下楼时扭着脚。一脚踏空而撞到了曾祥梅身上,也因此让三个女人有了联系,为打断王夫人对顺德人不良的印象,便扯起她马来西亚的老乡来:“马来西亚到顺德来投资的王爱华小姐和已移民马来西亚的兰容非小姐,不知你认不认识?她一半是看中顺德这块风水宝地,一半是因为在这找到失散多年的大伯,完成了父亲生前的遗愿。现在把父亲的骨灰也移迁回来,在顺德从事服务行业已有些时日了。”
“王爱华?”王夫人忽地正眼看着曾祥梅:“是从事工厂产业投资的?”
“对,在广州、珠海、深圳都有分公司,她把总公司设立在顺德,希望是想每天能看见她大伯。说来她真是个孝女,比梁老伯的儿子还更关心照顾着老人。可见血缘情深,真是人类的根本,亦是我们中华民族亲情的所在。”曾祥梅自那次被兰容非穿拖鞋下楼失足撞伤之后,两人便成了莫逆之交,之后便将曾祥梅介绍给王爱华。经过几次交往,王爱华便邀请曾祥梅去她公司上班,但他考虑丈夫的事业,所以仍留在开展公司:“当初我答应她的请求,今天或许陪你游玩的人就不是我了。她说深圳营业部那边少了位经理,可惜自古忠孝难两全,我没做经理的福分。做人么,特别是女人,能相夫教子,做个贤妻良母,就算是尽了最大的本分,也是最大的幸福了,我也没有别的什么祈求,毕竟我不能将顺德遗忘。”
王夫人对阿梅的说法有一定的看法,但嘴上没予以争执。提起相夫教子、贤妻良母,倒是让王夫人感触颇深。大女儿在英国剑桥物理系刚刚毕业。大儿子也进了美国牛津学院文学系,要他学经济管理学,他死活不依,也不知是哪根弦有毛病,竟煽动弟弟也搞文学,好像父亲的产业有人继承似的,让她也夹在中间操心。更别说老聂了,按说本该留在马来西亚照顾小儿子,但老聂一个人在深圳呆着她不放心,因为中国的改革开放,已让女人开放得浪荡形骸。要不是去年及时赶来深圳,没准就被那狐狸精把老聂的魂给勾去,五百多万美元的投资公司化为乌有,男人在女人面前也真是的,特别是老聂这种年纪的人。王夫人这么想,是她的片面之想,进入更年期的女人这么想也是正常的。聂老总可不在乎,也理解夫人的处境,他始终坚信小儿子聂竟成会是他如意的接班人。可王夫人却持怀疑的态度。
“在顺德的打工族里,你们夫妇应该是打工皇帝吧。”王夫人看着盛开的兰花,在姹紫嫣红中,忽想起去年在深圳第一次见阿梅、与他聊天时谈起阿梅第二个儿子:“我以为这次来能见到小家伙,没想你把他送到老家让公婆带,就不怕与孩子的感情疏远?像我离开小儿子超过一个月我就心神不宁的要回马来西亚去看看那保姆对他的生活饮食起居照顾得怎么样。那小子,现在十六岁比他爸还高出半个头,有时在电话里就爱听他叫我声妈咪的笑声。唉,孩子终归是孩子呀。”
“怎么说呢?打工皇帝绝不敢当,不然的话也不用麻烦双亲,年事已高还为儿孙小辈们操心。说来说去就是经济欠佳,如果我不打份工,靠常强一人的工资,日子就过得紧紧巴巴,还是你们好。”阿梅说:“如果我们有强有力后盾的经济做基础,我就绝不会去打工,给儿子们找个好保姆,在花园别墅里生活,哪会像这时还租着房子住、孩子丢给父母操心。你说与孩子的感情,我有时晚上想着就睡不着、或睡过一阵子醒来然后就失眠到天亮,心里老是孩子的影子。有时打电话,听着孩子半理不理的声音,心都要碎了,真不是滋味。”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贫穷有没钱的烦恼,有钱有有钱的担心,人活着真是在矛盾中度过一生,说什么美满幸福一生只不过是句空话。究竟又有多少人能做的到呢?”王夫人与阿梅两人下楼,轻步细语。此时也不管两个大男人在谈些什么话题,是否也在下楼,两人只想到大厅的休息室区去坐坐。因为聊着女人爱聊的话题,两个年龄相差近二十岁的女人已似有说不完的话题,围着家庭、孩子、幸与不幸、左邻右舍、亲朋好友,无边无际地聊了起来。
有时她们的默契,只要对方一句话就可以将对方带进深渊。然后又从有意义或没有任何意义中转到一片沼池地或鲜花烂漫、阳光明媚的一面,但永远抹去不心头的焦虑和不安,因为家和孩子使她俩难以平息。特别是阿梅想起一岁半就离开她身边的小儿子,内心的驿动,就像野草在春风里疯长一样,再次落入到深渊里面。同时王夫人也会为小儿子着想,两人就你一言我一语,但总的说起来就是离开家、离开孩子所产生的焦虑和不安时时啃噬着她们的心。
结束参观后,四人落座在宝马车里,聂总坐在前排,转过头问曾祥梅:“王爱华办的公司总部在容桂哪儿?”聂总与王夫人想去拜访下她:“有时间我想去她那看看,按说也毕竟是马来西亚的老乡,以前也受她邀请过,由于工作没空,所以辞谢了,这次回到了她家门前,再不去造访,那怕是说不过去的。”
“在容奇,容奇大道中段。”阿梅与王夫人还聊着,见聂总发问,便简洁地回道。
阿强开着车,摇头看了看冼总:“要不要下午过去看看?”
“不了,到仙泉酒店吃过午饭,晚上打个电话给她,她如果明天有时间的话再去,太冒昧了也不好。”聂总说着,被公路两旁花园式的绿化和几块巨大的独立式的广告牌吸引着。当车一晃而过,脑子里迅速滑过近几年在世界性商贸会新近脱颖而出的名牌产品:“海尔,美的,科龙,格兰仕。真不错,算是走出亚洲、冲出世界的名牌,顺德也由此增光添色不少,可见一个城市有了它的支柱产业,按我说不但GDP方面有所剧增,其实这个城市的名字在世界上也悄悄会鹤立鸡群、独秀一枝的。顺德,真看不出来,只用十来年的时间,特别是撤县建市后,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令我们不少侨胞们都为之感到欣慰,也难怪爱华这丫头会选中顺德做大本营。有眼光,不愧是学过经济管理学、出身在牛津的学生。”
“我可不敢这么恭维她,”王夫人听老聂一提牛津,就有点气,想想儿子不继承父业,都怪牛津大学文学系接受了她两个儿子:“牛津有什么了不起,英国剑桥和中国清华不好么。不管在哪里,只要他们学的专业对口就行。王爱华上牛津还不是通过托福才去的,充其量也只算有一纸文凭,真的办实业,还要看她的实际能力。我看别把她父亲遗留下来殷实的家底给打了水漂,沉在顺德就算她的造化了。”
熊总知道正处更年期的妻子,说好说坏总是没个时定,见阿强夫妇也不是外人,便岔开她的话题道:“顺德人敢为天下之先,自美食节的创办,我看晚上还是去那看看,感受下那里的气氛。”
阿强握着方向盘,透过镜片双眼露出喜色,他眼下的任务就是管熊总夫妇好吃好玩,只要产品意向扩大合同能顺利签字,就算出色地完成任务,至于消费,那都是公司财务凭票报销。真可谓是拿着公司的金子往自个脸上贴,凭他与熊总的这层关系,当熊总提出要考虑将产品数量品种扩大时,阿强一接到这个信息就知道是件十拿九稳的事,更何况是叫他出面,看在公司允许他妻子也陪同的情形下,不用说台湾的堂哥也知道他与熊总的关系。委派他夫妇与聂总夫妇交往,合同的签订只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这是我计划之内的事,昨天已派人联系,已订好了个包间,晚上我堂哥也来共进晚餐。熊总,你没意见吧。”
“很好,我也正想见见台湾这位巨商游小台先生,做一次长谈。以前虽有几次短促之交,毕竟业务量有限,这次资金投向顺德这边,已是我家当的百分之六十,不能不小心对待,踌躇再三。我想有你们夫妇在中间做向导,综合我对你们公司的考察和生产能力的分析,这笔生意应该是做得成,同时也感谢你们夫妇二人这几天来的陪同,如果你夫妇二人有机会去马来西亚的话,我定会让你们领略下异国风光。”聂总款款而谈,目光时不时被车窗外的景致吸引。阿强自然是细心驾驶,小心且恰到好处地回话,当然也不失本来两人即友好,而轻松交往的心情。在车行驶过三洪奇大桥,到达美的海岸花园大门前时,阿强兜里的手机想起了悦耳的铃声,同时大腿也被手机震动得有些发麻,忙将车靠边减速行驶。一只手从兜里掏出手机来一看,原来是吴鸣打来的电话。因为手机里储存了他的电话号码,当一接收到信号,便显示了吴鸣二字在屏幕上跳动,阿强毫不犹豫地按了接听键接听,此时若是一般人的电话他或许就会拒听或转接。但吴鸣的电话他不想错过,因为好长时间没听到他的声音,好几次打电话找他,都说关机,他打电话来给他,又说在中山,令阿强一时捉摸不透,按平常来讲,他会大声大气地吼上几句,但他看看熊总后还是压了压声调先向对方发问,这也是阿强与吴鸣通话时的习惯:
“这么久没有音讯,打电话又关机。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差点都登寻人启事了。你搞什么玩意儿,这么神神秘秘的,是不是要发财了?”阿强尽量保持着笑脸,声音也带着笑声。车一边低俗前进着,很快就到了三洪奇大桥收费站,曾祥梅按动按钮将车窗放下,交了五块钱后又迅速将车窗关闭,阻止了阵阵热浪的侵袭,阿强听着电话里吴鸣的声音有点异样:
“我不想在这家公司干了,与刚进来所谈妥的条件完全不符,真没趣,老板娘小气不说,伙食真是比难民营还差。刚开始以为,她们忙生产顾不上,哪知生产运作正常了还是一个样,这种残酷的现实真让人难以接受。”
“你到底在哪儿?去非洲难民营了不成?你小子蒸发得可真快,快得我捞你的尸身都捞不到。受了虐待,要不要我派人用担架去抬你?”阿强说着笑了笑,又向聂总点点头,以示歉意。接着话筒里传来吴鸣苦涩的笑声和讷讷的声音,完全没有往昔那种铿锵劲儿:
“真的不想干了,我已第二次交辞职书了,上午陈老板接受了,只等下午老板娘签字结了这几个月工资,又要去你那打秋风了。”阿强听了吴鸣的话,猜想这是真的。正要答应他,哪知又响起近乎哀求的声音:“千万别告诉王彩明我的行踪,他很快就会告诉梁峰和陈光荣。我不想像在锡山公司一样被他们阻在大门内。如果上你那儿,他们知道了,或许会给你添麻烦都说不准,你千万要记住。对了,请代我问祥梅好。”
“行了,你放心。祥梅正在我身边呢,我会转告她。”阿强说着扭头快速地看了看妻子接道:“我真想不通你和他们之间有什么利益上的冲突,关系弄得这么僵。如果真的有什么事,与其天天提心吊胆的,还不如让要来的早点来,我想老躲着也不是办法,你说是不是?”阿强隐隐约约约知道一点儿吴鸣与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很想让吴鸣早点摆脱这种无形的困惑。
“知道了,说什么都没用。还是等我到你那儿再说吧。”吴鸣电话里的声音弱弱的,让阿强听了不禁微微地皱了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