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前后的购买,刘羲已经积下了五六万的箭支,再加上魏人这次送大礼,一送就是二十万,此后,还有四十万支,加上明年的十万支,也就是说,刘羲现在可以说,拥有了六七十万支箭支了,事实如此,如果用得好,刘羲就可以全凭这个方法打败义渠。
唯一的问题是,刘羲的人少,正是因为人少,所以各方虽然肯定刘羲的能力,但并不认为这一场战斗是顺风顺水的,或者说,众人是想看看刘羲能做到什么地步!
表面上看,东骑的一切欣欣向荣,但致命的危机已经到了眼皮子底下。那就是时间。
如果刘羲不抓紧这一点点的时间把义渠打下来,那就意味着刘羲将在此后面临秦国的虎视眈眈和义渠的报复攻击。刘羲有理由相信,一旦事情到了那种地步,秦公嬴渠梁会笑眯眯的把自己杀了,绝没有二话好讲。与其说刘羲定下的一年时间,倒不如说他只有一年时间。时间就是这样的紧迫。
“好,我许你了!”刘羲同意,不要看他付出的少,但实质上,他付出的也一样是相当的多的。神秘斗篷男子要走的那一批奴隶,会让他的军队得到解放,或者他同样不解放军队,这样他就可以打下更多的粮食,得到更多的好处。这说白了就是一笔投资,其实真正说来,区区几十万支箭贵吗?当然不贵,对于大魏国来说,一年生产的箭支,马马虎虎也可以有一百多万,如果愿意,还可以更多!这种生产力使得箭支的价格理所当然的下降,相对起来,粮食才重要。
之所以箭支宝贵,只是各国的管制而已,箭支的本身并不贵的。
魏国是中原大国,是人口极为稠密的地区,相对的说来,粮食才是最重要的,由于人口稠密,野味就不是那么多了,主粮只能是米谷之物,一个国家发展成魏国这样的大国,最重要的是什么?还是粮食,谁有粮食,谁就有钱!魏国的商人来回辗转,图得不就是弄粮么!
所以绝对不要小看神秘斗篷男子的要求,他要的绝对不小。或者说他要的奴隶是小事,但义渠是一个已经开始有自己农耕的国度,那些奴隶会成为专门种地的人奴,创造粮食才是这批奴隶最大的价值。
打个比方,假如定价神秘斗篷男子的这批箭支为十万金,这显然太离谱了。可纵是如此,只要神秘斗篷男子得到了一万农奴,那他通过种地,每年风水正常的情况下就可以得到价值十万的粮食,这样长年算下去,可是一笔横财!你还能说这笔付出小么?
“一言为定!”神秘斗篷男子十分认真。本来,他得到的命令并没有要好处一说,但没法子,他手下兵员超过十万,就算是以魏国之富,养活这十万人也是不容易的事情,现在的魏国上位丞相公子卬有才能是一回事,但同样的,由于他的出身,他不是一个知苦的人,在魏国国力已经开始下降的情况下,这位公子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栽减一些不必要的支出。这是必然的,因为在这位公子卬的心中,还有两起大工程要上马,这两样要钱都是极端疯狂的事,前后要钱几近五百万,这还挡不住!所以神秘斗篷男子得到的军资已经越来越少了,军人的福利减少,种种的不足,神秘斗篷男子不得不想办法,别的不说,粮食是最重要的。
没办法,秦魏两国交战经年,可以说,整个的河西都给打烂了。
当年吴起打下这块地方的时候还有一些出产,算得上是肥膏丰脂之地,可是现在呢?田地荒芜,秦民逃入山林,不要说出产了,魏国反而要倒贴钱。好在魏国也不是大儒文化主义者,不然要是后世的那些腐儒可以会说不要这块地的废话。
而纵是如此,秦国对此死心不息,迫不得已,魏国必须要在河西驻扎超过十万以上的大军,不然怎么守得住!可以说,这个小小的河西,迁制了魏国近二十万的主力大军!由此也可见出魏国的强大!它居然在稳守之余,还有余力出击它国!何等的一个牛B了得呀!
古人的思想不像现代人那样僵化,在这种情况下,神秘斗篷男子理所当然的想到了生产自救!可如果把大量的军人下放种田,这是一件会严重影响战斗力的事情,神秘斗篷男子深深知道此点,种惯了田的人是不会再习惯打仗了。为了不影响战力,他一方面可以支持着,但另一方面就要大量的农奴了。
“空言岂有信!”刘羲道:“来人,拿纸笔来!”
他本以为进来的是月勾,但这时,进来的却是猗涟。刘羲心里宽松了一下,虽然这位猗涟的心性总是不定,老是和刘羲闹事,可话说回来,在刘羲的妻子里,她才是真正可以做到实事的,并且是最有才的!
看来是猗涟接手了月勾的事,这样也好。刘羲不动声色,猗涟把纸笔铺好。神秘斗篷男子也算是见过世面的,虽然称奇,但没有大惊小怪。
只看刘羲在纸上用细碳笔写下了一份合约,一共写了两遍,用了两张纸,然后对猗涟道:“你会魏国文字么?”猗涟点首,刘羲道:“好,就按我写的这个格式,你用魏字写上两遍!”
猗涟跪坐下来,虽然她并不习惯用细碳笔,但字却是写得不差。
这是合约,上面写了事情经过与刘羲与神秘斗篷男子的口约。并且,在下方有两个签名处,一个是甲方,一个是乙方。因为这是刘羲写的,所以刘羲毫不客气的在甲方线上书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给神秘斗篷男子。
神秘斗篷男子不是傻子,他再傻看也看明白了,当下会意道:“这法子不错!”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忽然他怔了一下,刘羲知道他的意思,道:“哥哥放心,这份约我会束之高阁,只要你我相互守信,这纸约书是不会见世人之面的!”
神秘斗篷男子点点头,道:“这样最好,其实这件事里面,你亏的比较大!”
的确如此,义渠不是一个小部族,如果刘羲真的能打下义渠,那他得到的奴隶只怕会超过十万,如果是那样的话,三成的奴隶,起码就是三万,换句话说刘羲要给神秘斗篷男子三万农奴,这怎么说都是巨大的。就看刘羲能得到多少了。不过,在神秘斗篷男子心里,能有一万,他就满足了。可此时的他万万没有想到,刘羲真是无耻,他最后竟然真的只是答应给他一万农奴!但答应了不久,刘羲又再度反口,而是以一批牛来换人口,也就是说,刘羲答应了,但他一点也没有做到,只是拿了一批廉价的牛肉去补偿平息神秘斗篷男子的怒火!
但那是后事了,现在还没有人知道。
“一式两份,一份是我东骑文字书,一份是你魏国文字书,这样才算是正规!”刘羲说到这里,感叹一下,道:“其实我们两个这样立约,最好的是找一个人做为公证之人,可惜……”
可惜这件事是不能宣之于世的事。神秘斗篷男子也是知道,道:“算了,有此足信!”忽然一指猗涟,道:“此女为何?”他可是好毒的眼光,自然看出猗涟与一般的侍女不同。上位者纵为下,又岂是能瞒过眼光高明者的!
刘羲微笑:“此乃是拙荆。”神秘斗篷男子却是知道真相的,笑道:“楚国猗氏的千金(千金在古代一般指男人,但猗涟家里有钱,所以可以例外,这也是一种变相的夸奖。),岂是拙荆可比的,老弟你太客气了,有千金在此,当可为证!”
猗涟笑道:“是大哥太客气了。”她也随着刘羲叫神秘斗篷男子大哥,神秘斗篷男子当真是高兴,连声笑道:“好好好,弟妹,第一次见面,不可无礼,来,我身上长物不多,只这玉琅,你收下吧,”说着,神秘斗篷男子感慨道:“其实这还是从秦国买的玉打制的呢!”
猗涟也没有太多的客气,当下就收了。刘羲微笑,心里感叹,能做得如猗涟这样好的人,怕是没有了,月勾虽美,可惜小家子气了一点,而白露虽身份够了,可却不如猗涟大度识礼。
神秘斗篷男子扬身而起,刘羲也跟着起身,道:“大哥这就要走?”
神秘斗篷男子道:“我冒险来到这里,可却没有胆子继续逗留,此事非同小可,当然是离去的好。再者说了,你要的箭支这么多,我不回去,谁能提得出来……你征义渠是大事,万一为此而大事不遂,岂不是我的罪过!”
刘羲笑道:“大哥真是言重了!”
“不是我的话重了,而是事实,小老弟,你的才情天下人现在都知道了,人人都说你是大秦第一剑士,你的心气高,谁都知道,事情做不成,不是你的错,那不就只能是我的错了么?”说到这里,神秘斗篷男子感叹道:“当年如果不是要离匹夫谋刺了庆忌,吴国又怎么会沦到阖闾这个小人的手里!兄弟,我们结拜一场,我当然是想你成功的!”
刘羲感动,大揖一礼,道:“小弟,感怀哥哥大恩!”
神秘斗篷男子摇摇头,转身欲走。刘羲紧上两步,道:“三弟现在怎么样了?”
神秘斗篷男子顿住,摇了摇头,然后叹道:“公叔丞相死了,三弟哀莫大于心死,现在替公叔丞相守陵,闭不见客……据闻,公叔丞相死时,要求魏王重用三弟,但魏王执意不肯,反而数落三弟是嬖佞之臣,不可重用,公叔丞相又谏言杀了三弟,好在魏王也没有同意,后来听说公子也是……我知道这件事后,就去信让三弟到我的军中做参随,可惜三弟不肯……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哀莫大于心死……哀莫大于心死……”刘羲感叹:“只怕魏王不肯用三弟才是他哀莫大于心死的最终原由!”
神秘斗篷男子道:“既然你知道这件事,你也想办法给他去一封信,劝劝他,唉,如果可以,你干脆让他到你这里来发展,岂不是好?”
刘羲摇头:“大哥,你不了解三弟,三弟要的是大庙,如果三弟能来我这里,我当真是欢喜的很,可是我知道,他是不会来我这里的,非大国难容大神!三弟的心气之高,不比你我差呀!”神秘斗篷男子怔了怔,他没有想到那个一向不起眼的白衣公子原来心理有这样高的志向,道:“若是如此,真如公叔丞相所言,杀他为上了!”
刘羲戏谑道:“大哥想要为国尽力?”
神秘斗篷男子一跺足,愤声道:“娘的,魏王不急,我急什么,再说了,他是我的结义兄弟,我再下作,这种杀戮义弟的事岂能为之!老二,你再拿这种事和我开玩笑,兄弟都没得做了!”刘羲连连道歉,这才安抚了来人。
神秘斗篷男子匆匆走了,没有再多废话。
猗涟陪着刘羲,一起送他出了堡门。看着神秘斗篷男子一行快骑连绵而去,猗涟道:“他是……”刘羲道:“小声!”猗涟心喜,刘羲说的是“小声”,而不是“噤声”。这是对猗涟的尊重。两夫妻虽然斗气,可两人到底是一体的。
猗涟道:“河西龙贾……竟然是他……”遂喜道:“若是他在助你,那你伐义渠定然大事可成!”河西龙贾,从前不见经名,少梁一战后,反而因败成事,名传天听,为魏王所重,加上公叔痤的报恩,以及种种原委,特别是他还和公子卬一起打过秦国,在魏王眼里,这人是一个持重的大将,于是恩其为河西将军!手握大魏国号称二十万的河西军。当然,实质兵源数没有那么多,只有十六万。这十六万人分布在雕阴和晋临,特别是晋临,就连秦人的函谷关也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可以说,当今大魏国,军方之中,庞涓是一哥,他就是二哥了。若然非是如此,谁能许出这近百万的箭支呢!
猗涟喜孜孜道:“原来河西将军竟然和你是结义兄弟,啊,我早就听说过你在公叔府和人结义了,没想到其中之一是他……”战国时代是不讲诛连的,或者说这一套主要不在法,而在人,君主觉得你不忠,你就是不忠,可如果君主觉得你忠心,那你就是忠心。虽然刘羲和魏人结义,甚至其中之一是魏国的将军,可这一点并不是罪过,一般说来,要指认某某某通敌卖国,不是两个人结义就可以的,要看往来文书!这才是重要的原因。比如庞涓害孙膑,他不是嘴里说说,而是利用孙膑和齐国使臣的帛书,并故意把帛书弄湿,再给魏王看,这才把孙膑通敌的罪名给定下来。事实上,孙膑是齐人,但在当时,他的确是想和庞涓一起为魏国效力的。
刘羲看着猗涟的喜悦,他真心感觉出这个女人对他的真心,这让刘羲感动。想到这里,刘羲也说说真话了:“你错了,不是河西将军帮助我,是魏国要帮助我!”
这话说得猗涟不是很明白,道:“可不就是他帮你么?”
刘羲摇摇头,失笑道:“开玩笑,几十万支箭的大事,纵然我和他的关系再好,可这件事情如果朝堂上没有人,他龙贾一个人敢这样为我帮忙?兄弟是兄弟,但现实是现实,这可是杀头灭族的大罪,龙贾是做不到的,他能这样做,是得到了上面的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