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菲才闭上眼，还没有半刻功夫，电话就响了。
12号停下了手脚，其实也快整完了。李菲从包包里摸出电话，瞟了一眼，是王小莉打来的，便按成了静音，摆到了镜前的台面上。
“菲姐，这是……”12号看到李菲一放下电话，便又摆出闭目养神的姿态，就把还没出口的话硬生生地咽下去。
电话在台面上震颤了三遍，李菲在它快要熄火的最后一阵颤动中，划开了接听键。
“Hello，亲爱的，怎么啦！”
“去哪里鬼混了？”其实李菲想说去哪里浪了，话到口边又改了。
“我能上哪里鬼混啊，昨晚蒋定国来了一帮生意上的朋友，硬是要拉着我去陪一陪，又是喝酒，又是唱歌，疯了一晚上，把我们累的！这才起来呢”
“哼…，那就不打扰你们了！”隔着电话李菲确实听到了蒋定国的声音，这个贱人，每每得到男人的宠幸，都巴不得在林宾商厦前广播一下，有什么好显摆的，不过是陪酒陪唱陪睡了一顿，就得意成这个鸟样，多大点出息！
李菲挂了电话，便塞回到包包里，继续闭回了眼睛。
“菲姐，怎么不换个苹果呀，对你来讲换个苹果还不是小轻松！”
“菲姐，你皮肤真好，又嫩又白！”
“你帮我搞快点，今天人不舒服！”
“好的，马上！”
李菲本不想再去搭理12号，但是人家吹捧了两句，她就挂不住了，不是说人家的话有多受用，而是她李菲做不出那高高在上的姿态。
12号之后再没嘴贱，专心致致地打理起手中的活儿。隔了一阵，风筒就响起来，这活儿就欠这最后的一把。
谁想风筒正吹得欢，李菲突然就拦下了12号。
“怎么了菲姐，风太热？”12号也是吓了一跳，有点惊恐地望着李菲。
“嘘……”李菲翘起食指贴在嘴边打了个手势。
赵明，坐在一个女人边上，献媚的殷勤劲儿一如他与周齐之间分分合合的开篇。那女的，李菲只能看个侧脸，怕是要比周齐小三四岁，却满脸勾人的狐媚。
男人真没有一个好东西，李菲远远观望了一阵，便在心里诅咒了一句。不晓得向兵这货背地里是个什么德性，想到向兵，就伤心，****的货，动不动就玩失踪，死在外面好了！
女人真是可怜，整天一颗心都在男人身上打晃，却不晓得人家心里面究竟划了多大的一点地方给你。有几个钱，就更不得了，多老的多小的，都能粘呼，当然，他跟你也来事，可是一穿上裤子就他妈变了个人！女人啊女人，这几年还有些资本，他时不时地还主动凑过来哄一哄，再过几年，怕是唤都唤不回了！
下次老娘再过来，还是从了她，去看下表姑介绍的那个电工吧，耗不起了!
李菲是在风筒的轰响中听出了擦身而过的赵明的声音，确认了，也就没有怀疑之前那般激动了，只在心头生出这么些感慨来。
“快点弄吧！”李菲长吁一口气，给愣在一旁的12号下达了命令。12号也瞅出一些端倪，却没敢多嘴多舌去跟李菲打听。
出了欧莱亚，李菲就摸出电话，打给了周齐。
“菲菲，头发弄好了没？要不要我过去接你啊！”
“不是赵明过去了吗，你舍得过来接我！”
“他过来跟我讲了两句话就走了，忙得很，我哪里好缠着他，再说还要上班呢！”
“嘿嘿……，我也不劳你大驾了，开了小叶的车呢，一会就到店里了！”
“这么快啊，还说过去蹭个方便呢！”
“蹭什么方便，一天到晚到处乱蹭，蹭出事怎么办？好了，不啰嗦了，你几时空到我店里坐下！”
“好的好的，有事么？”
“没鸟事，就给你蹭下！”
“好的，过去我电话你！”
挂了周齐的电话，李菲心凉了半截。唉！可怜的女人，那一厢情愿的似火情怀，该怎么去跟她讲？
天依旧闷热，小腹隐痛越来越频了，这天收的怕是就要下来了！李菲把个车把儿一拧到底，小电驴就呼呼地窜起来，差点就撞上路口一个突然拱出来的五菱之光。
“不要命了！”司机探出头冲着她大吼一声！
李菲扭转头瞥了一眼，便继续冲。
回店里刚好十二点，小叶正跟一个妹仔为着一件牛仔裤讨价还价。李菲就有些心痛，前面招过来的妹仔到了十一点半即便天踏下来也见不到人影。
“倩倩，吃粉还是快餐？”
“粉，素粉就可以了，你帮我订一份，等下给钱你！”
叶倩倩的回答让李菲有点气恼，当然不是针对叶倩倩，只能讲人情便是这样，当你想做点什么去弥补一下时，却发现人家一直谦卑得无机可趁。
两碗粉下肚，各自又是一身臭汗，李菲一出仓库，就把身子贴到了店里的落地空调前，这天怎么不炸了，雨呢，雨呢？
“倩倩，男朋友是这边的吗？”昨天中午是李菲顶的班，今天中午该是小叶了，可是一身的粘腻加之好事在身，李菲便没了上楼休息的心情。直到空调的凉风压住了衣衫里翻涌的汗水，才大喇喇地仰在柜台里，兀突突的提起小叶的身事，当然“欧莱亚”里12号的请托算是个提醒。
“呵呵……”小叶有些害羞，李菲一直没问过她这方面事。
“害羞啊，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说说呗！”
“还没开始…。。，还没确定吧！”
小叶两手扯着衣角的下摆，站在店中央来回转动着身子，李菲见她面红耳赤的样子便没再问下去。
唉，这情景于她，是多少年前的事了？97年去东莞，制鞋厂的流水线上，半个月都不敢与人家搭腔；到2000年被人家男孩子第一次拉着手溜旱冰，手心都捏出汗了；到02年被在她屁股后面候了两年的湖南男孩子在公园里的一通乱摸吓得气都不敢出地爬起身便溜回了宿舍。到05年……
还没等李菲从早先打工的生活片段里回转头，忽地就卷进一阵狂风，接着就从店外传来几声响亮的玻璃脆裂之声，天一下就黑得可怕，也凉爽得舒服，阿弥陀佛，这雨总算是要下来了！
小叶已经跑出店外，正手忙脚乱地收捡李菲从和平商场打来的那些小东西。李菲也赶紧跑过去帮手，还好这些小件都没有扯开摆，要不都不晓得吹到哪去了。
收捡得快差不多了，李菲就觉得大腿根一阵阴凉，****的，总算来了！
“倩倩，你辛苦下！我要上去了！”李菲一边心里头诅咒，一边给小叶交待。
“没事的，菲姐，你去吧，好好休息！”小叶自然读懂了李菲一脸的苦楚。
李菲上楼忙乱了好一阵，等到都收拾妥当了，雨点也在窗口的雨篷上砸得噼啪作响！李菲长吁一口气躺上了床，这该来的都来的，老娘总算可以睡个安心觉了！
周齐电话比闹钟早那么几分钟叫醒了李菲，说是下班的点儿就过来。这一觉睡的实在是舒服，挂了周齐的电话，李菲还继续迷瞪了一阵，直到想起要给小叶换班，才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小叶走后，李菲就坐进了柜台，雨点还在门口挑廊前嘀嘀嗒嗒，店内是少有的凉爽。
点醒电脑屏幕，才发现还是她早上开过的页面，许美静哑着嗓子唱了一整天！这姑娘，一天下来都没到柜台里靠下脚，真真是难为了！
李菲握着鼠标在歌单上拖了半天，最后还是停在了《Lonely》上，这雨天里可不能闲着，引来一个是一个！
正当李菲准备开桌斗几把，周齐就倚着赵明晃悠悠地转进来。
“菲菲，今天卖得不错吧！”赵明站在门口一脸灿烂地望着李菲，周齐倚在边上一脸的幸福甜蜜。
“死女人，管下你家这张大嘴巴，是不是吃了什么烂东西，话说得这么不干净，哪个卖得不错呢！”没想到周齐会跟赵明一块来，李菲只是盯着电脑屏幕，并不去看赵明，心里在不停地斗争要不要当面挑明了。以前赵明也没少说这话，李菲都不是这样接茬，现在是心里恶心，自然动了些肝火。
“菲姐，今天怎么这么大火气呢，你晓得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是不是斗地主又输了，来来来，我给你看看牌！”周齐靠在赵明一侧，笑魇如花，如同一个受宠而羞的小媳妇，见到赵明要往收银台里拱，便晃到了女装货架前。
“周齐，看好你家这货色，当面都能跟别的女人拉拉扯扯，背后不晓得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李菲见赵明要拱进来便把塞在桌下的两腿横在了柜台的入口处，但挡不住赵明作势要进的架式，便大声地朝周齐喊开了。
挤在收银台里给李菲指点出牌技巧，这事儿赵明以前干过不少回了。可是这回人家李菲都心里把他嫌弃得一坨臭****，肯定只有碰钉子的份。
“你别去烦人家了，人家今天不舒服呢！”周齐一边摆弄着货架上的衣服，一边朝赵明喊话。
“听见没有，你真有这心情，就多给人家买两身衣服，少玩弄那些花花肠子！”
“好好好，买买买，我一直都有给齐齐买，菲姐没看到罢了！”
“齐齐，听到没有，就你刚才摆弄的那几件，配起来都不错，快点拿过来，我给你包了！”
“快点拿过来啊，老板都发话了，你担什么心！”见周齐动都没动，李菲便催促了一句。
“拿过来呗！”李菲话音刚落赵明也接了一句，话里有几分斗气的意味。
“快点拿来啊！”李菲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才不管赵明的态度。
“拿来，拿来！”赵明也加重了催促的语气。
“你发癫啊！”周齐娇嗔抱怨，并不理会。
李菲一下就从收银台里冲出来，麻利地挑捡了三套，往袋里一塞，“刷刷刷”三下五去二的功夫，近二千的票据就伸到赵明眼跟前。
“菲菲，你别听他乱来！”周齐站到收银台前直跺脚，作势要拦住李菲开出来的小票，可能对李菲都有点些生气了。
“来来来！你不要多事！”赵明挡在周齐前面，递了一张卡给李菲。
“嘀嘀……”几声脆响过后，李菲便把装好衣服的袋子递到了周齐手上。
“菲菲！”周齐接了口袋，却是一脸的不高兴。
“码子不会错，错了包换，你不帮他花，大把人帮他花，赵总，是不是？”
“嘿嘿，菲菲，话可不能乱说哦！”
“这天都黑了，还没吃饭呢，菲菲，吃了没，要不要一块去吃个便饭！”
“谢了，我就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好，那我们走先了！”
“走好，不送！”
可怜的女人！看着周齐一脸不悦地拥着赵明离开了店面，一股没法诉说的悲凉窜上了李菲心头。
夜雨淅淅，灯光把街面映衬得愈发冷清。
李菲早没了斗地主的心思，伏在电脑前把歌单来来回回拖了半天，才点开了一首。
窗外/词曲戴佩妮
……
我望着窗外夜雨一直下
心开始有点慌
怕弄湿了眼眶
我站在人海不停地遥望
等待着一道曙光
照亮未知的方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