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
姬松柏带着一干衙役静候在堂前,喏喏地不敢上前去。
堂上,坐着的是新任知县胡远山,而旁边还坐着白马镇上唯一的候爷,轩辕辙。
“你说说你们,朝庭养你们是干什么的!”轩辕辙气呼呼地拍着桌子,“才一个晚上而已,人就不见了,追都没追上!你们干什么吃的!”
姬松柏小声说道:“候爷,其实这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胡闹!”轩辕辙气得火冒三丈,“我限你们三天之内将这事情办妥。那郑凌峰夫妇铁定是要捉拿归案,还有那小痞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胡远山半眯着眼睛,对于他的话是充耳不闻。
姬松柏见了他这模样有些头大,这摆明了是要将事情都推到他头上。他气得牙痒痒,闷声道:“候爷,本来小人是能带回郑凌峰的,可是胡大人来了之后……”他忽然住了嘴,故意抬眼看了胡远山一眼。
很明显,他是要将这烫手山芋扔给胡远山。
胡远山眼睛一睁:“姬捕头,你可休要睁眼说瞎话。前天夜里我可还在这离里有一天路程的萧家冲。你要知道,我可是今天早上才到衙门报到的,至于你所说的人犯逃狱一案可是前天夜里发生的事,而你却说,我前天夜里就到了白马镇,姬捕头啊,这可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姬松柏有些气苦。
他胡远山还真是今天早上才到县衙里报到的。而且正如他所说,他不仅时间上有证人证明他前天夜里是在萧家冲,就连他昨天下午才到县衙,也是先到轩辕候府里知会了一声的。
这家伙,也真不是省油的灯!
才来衙门就能折腾人!
轩辕辙故意哦了一声,瞪了姬松柏一眼:“姬松柏,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捉拿犯人!”
姬松柏硬着头皮带着一干捕快去了。
才出门,就看到龙昊天带着几个手下大摇大摆地过来了。
姬松柏抱起了刀,皮笑肉不笑地迎了上去,说:“哟,这不是我们鼎鼎大名的龙公子吗,怎么今天也有空到衙门里来?”
龙昊天看都没看他一眼,胫直往里走。
杨洪倒是瞪了姬松柏一眼,看着自己的主子进了衙门,他也不敢多待,忙跟了上去。
“头,这人怎么还敢到衙门里来?”
姬松柏的脸上阴晴不定,一双眼晴死死地盯着龙昊天的背影,直到消失在了视线里。
龙昊天进了衙门大堂,只见堂上空空如也,没有一人。他二话不说,抬腿便向内堂里走去。
“喂,干什么的!”才走了几步,便有衙役出声阻止了,他风风火火地抢到了龙昊天的前面,“内堂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擅入!”
龙昊天睨了他一眼,朝杨洪打了个眼色,杨洪会意,向他抱了一拳说道:“差爷,我们主子听说新上任的胡大人今天到了白马镇,特来控望,还望这位差爷行个方便?”
这话可谓是给足了这位衙差的面子了。可是杨洪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家伙典型的吃硬不吃软的主,好话说给他听了,他却蹬鼻子上脸了,只见他眼一横:“我到是想行个方便啊,可人家胡大人不在,你们想见也见不到啊!”一边说着,双手抱着手臂,左手食指在右手的手臂上不停的跳跃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只往龙昊天身上瞅。
杨洪自然是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他心里直窝火。心道,这家伙,给脸不要脸啊!我好言说尽了,他却摆出一副有钱好办事,没钱你别来的姿态。当下便拉下了脸:“怎么着,这位差爷,还想在我们主子身上讨些打赏?”
打赏一词用谓用得绝妙。
原本在广陵一些落迫的人家迫于生计,而自己却又没什么本事做些营生,每逢人家大户人家家里办喜事,他们就往那里钻,说几句好听的话搏得家主欢心了,家主自然便会给些赏钱。
这种形径自然就如同叫花子一般无二了。
而原本像他这样的,摆明了是要好处费,可偏偏又摆出一副高姿态,也难怪杨洪会心生恶向口吐恶言了。
这衙差听了,不急不恼,像是听惯了这种话,只见他呵呵一笑,手往外一指:“这位爷,要打赏请往外走,出了这衙门往右走约三里路,就能见到一家慈善堂了。那里专门收养没爹没娘没家教的杂种。”
杨洪听了,脸色就变了,这小子,竟敢骂他是杂种!他刚要发作,龙昊天却制止了他。
他仔细地打量了眼前的这位衙差一番,只见此人生得黑矮壮实,可太阳穴却鼓鼓地,一看就知道是行家。再看他一双炅炅有神的眼睛冒出的精光却是咄咄逼人令人不敢直视。
他隐隐在此人身上看出了一身正气。当下便抱了一拳:“不知这位差爷怎么称呼。”
衙役哈哈一笑,看着龙昊天半晌不语。
龙昊天心里却惊讶之极。
无他,这衙役竟是在用“传心术”和他讲话!
这“传心术”说得简单些,就是用内力将自己的话语直接逼进对话的耳朵里,在外人看来,他似乎是没有开口说话,而他的目标却能将他的意思完完全全的理解、听懂,功力深厚者,用此术在人多耳杂之所密谈,也不必担心消息泄露之事。
龙昊天怎么能不惊讶,这人,竟然是巫婆婆派来的!
什么时候,天闻阁也有此等高人了?而且,还能将人打进衙门里!
这衙役说完了话,头也不回地走了,走时,还高深地看了杨洪一眼。
杨洪吃了这个哑巴亏,心里头也不好受。他瞪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对龙昊天说道:“主子,这人……”
“此人乃高人。”
龙昊天说完了便朝内堂走去。
杨洪几人自然也不敢留,赶紧跟随他进了内堂。
“胡大人,好久不见,近来身体可好?”进到了内堂,龙昊天冲胡远山拱了拱手,两人寒暄了一阵,这才坐罢。
巫婆婆心里那根刺越发的难受了。
她心事重重地走进了轩辕候府,惴惴不安地候在偏厅。
轩辕辙脸色有些不悦地走了进来,经过她的身边重重地哼了一句,坐下之下,才懒洋洋地问道:“巫婆婆,今天怎么不在雅居里呆着,到我这里来有何贵干?”
巫婆婆一愣,暗自忖道:听候爷这话的意思,好像是不知道我救了凤三姐?没道理呀,如果荷香是他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那么,他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呀,怎么可能会半个字都不提呢?
轩辕辙哪里知道她的心思这么活络,他见巫婆婆半晌不语,神情愈发的阴暗起来。他重重地哼了一句:“巫长老,今日到候府所谓何事?”
他这一声重哼惊醒了巫婆婆,巫婆婆慌忙陪笑施了一礼,道:“老身见过候爷。”
轩辕辙端过茶碗,轻轻地拨了拨茶,小啜了一口,“前天夜里,牢房里的几个犯人被人劫了,你可知道?”
轩辕辙这试探性的一句问话令巫婆婆愈发地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荷香到底还是出卖了自己!
自己行事,一直都以谨慎为首。虽然前天夜里,她们出了点小意外,可是,除了那个自称玄冥的人以外就没有人见过自己,可如今,候爷这显然是收到了情报。
巫婆婆想至此,问道:“候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直都不知情?”
那好,既然你想套我的口风,那我偏偏不得你所愿。
装疯卖傻谁不会?
轩辕辙见她如此一问,冷冷开口:“怎么,巫长老竟然不知道这件事情?看来,天闻阁的消息真是越来越闭塞了啊。”
巫婆婆陪着笑:“候爷,这事儿,老身还真不知情。或许天闻阁的手下收到了情报,但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情报还没报上来,是以,还望候爷体谅。”
“嗯。”轩辕辙也没和她太计较,他放下了茶碗,说:“巫婆婆,说说你此行的目的吧。”
巫婆婆看着他,说:“候爷,我听说二皇子到白马镇了,此事,是真还是假?”
轩辕辙愣了愣,“二皇子嘛……巫婆婆,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算二皇子到了白马镇,也不是你我能够随便讨论的。”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颇具威严:“皇亲国戚的形踪,也是你区区一个天闻阁就能随便打听的?当心我治你一个叛乱的罪名!”
“候爷,你误会了。”巫婆婆慌忙跪地,替自己开脱:“都只是手下的人在传,老身一时轻信谣言罢了,还望候爷恕罪。”
她今日到候府的目的,一来是想试探荷香是不是轩辕辙的人,有没有将她的事情说给候爷听,二来就是想打听清楚,天闻阁上上下下都在传二皇子到了白马镇一事是否属实。可如今看轩辕辙的态度来看,荷香并没有将她劫狱的事情传递给轩辕辙,可这二皇子到了白马镇一事,却已坐实。
这小子,还有脸来白马镇?
哼,你若来了,我定要扒了你一层皮!
轩辕辙傲慢地看了她一眼,说:“巫婆婆,你怎么能如此听信谣言呢?如此行径,怎能担当大任?”
巫婆婆连连说道:“不敢不敢。其实今日老身到候府一事,还是有关王馨儿的。”
“那个丫头?”轩辕辙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问道,“她怎么了?”
巫婆婆忍住悲伤,说:“候爷,你可知道她中了巨毒?”
不就是仙翁草么!轩辕辙冷哼一声,脸上却诧异万分:“什么,她中了巨毒?中的什么毒?”他的眼里透着万丈杀气,还说不知情,那凤三姐和王馨儿一样中了仙翁草,凤三姐才被人从狱中劫走你天闻阁就来求解药了,你当真以为本候不知道那王馨儿的体毒早已被你解除了?
巫婆婆打了个寒战,说:“查明了,是仙翁草。”
轩辕辙紧紧抓住桌角,盯着她看了许久。
巫婆婆到了此时也只有硬着头皮上:“老身手里虽有蓇葖粉,可那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啊。前些日子,我听说候爷手里有那千年首乌,是以今日才冒昧前来请候爷割爱。”
“哦,原来是这样。”轩辕辙也不看她,只是说道,“不是听说《天闻琴音》有令白骨生肉的奇效吗,怎么不试?”
巫婆婆的眼里突然就涌上了一层悲痛,她长叹了一口气:“《天闻琴音》到底还只是传说中的东西,存在与否也是五五之数。那神效说不定也都只是世人讹传的。”
“是这样啊!你也知道这二皇子到了白马镇,”轩辕辙有意将事情都往二皇子身上引,他说:“我这偌大的轩辕候府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不,昨儿个我就差人将这支首乌送给二皇子了,你也知道这二皇子英年白发,看着也够寒碜的,作为下属,我们孝敬点东西尽点心意也是应该的。”
巫婆婆叹了一口气,从衣袖里拿出了一支翠心玲珑,挤了一丝笑:“候爷,此物是前些日子小的们干了一票得到的一只宝贝,这东西放在我这里也是暴殄天物,素闻候爷喜爱此物,特拿来孝敬候爷,还望候爷笑纳。”
一见到此物,轩辕辙的眼睛都移不开了。
翠心玲珑,此物呈佩状,通体乃白玉所制,由于此物最中心有一米粒大小翠色绿点,故得此名。更有传闻此物每到月圆之夜,由此米粒大小的翠色绿点幻出一海市蜃楼,其间,琼楼玉宇,云烟缭绕,更传其中有神仙出没,仙姿优美,衣袂飘飘,实在是百闻不如一见的至宝!
此物,原本乃先皇进贡之物,后不知为何此物流落民间,不知所踪。而今日,这等价值连城的至宝巫婆婆也舍得拿出来了,看来,这叫王馨儿的丫头果真是这老太婆的致命弱点。
她今日能拿出这翠心玲珑,他日,指不定还能拿出更令人眼红的东西来。
这天闻阁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一条毒计在轩辕辙的心里慢慢形成了……
而巫婆婆又哪里能想得到,一块翠心玲珑的问世,竟让天闻阁置于生死攸关的境地。
“凤三姐,今日身体好些了吗?”一大早,王馨儿便跑到了凤三姐的屋子。进了门,她就坐在桌子边上,招呼着桌子上的那些点心。
凤三姐穿戴整齐了,出来一瞧,好家伙,这丫头竟然将她的早餐通通吃了个干净。
她望着空空如也的盘子,说:“丫头,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她肯定想得到,这丫头自己屋子里的早点也是吃得一干二净,半点也没剩下。
王馨儿拍了拍肚皮,说:“饿死鬼可不会只吃你这么一点东西。”
“说你还有理儿了?”凤三姐耸耸肩,见荷香没跟在身边,说“馨儿,你说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感觉这里人都怪怪的。”
王馨儿拍了拍手,“管他是什么地方,反正不会害到我就行了。”
“馨儿,话可不能这么说。”凤三姐正色道,“这巫婆婆和我们非亲非故,怎么会对我们这么好?这里面肯定有文章。”
“三姐,这事儿我不是没想过。”王馨儿犹豫起来,她想了想说道“巫婆婆虽说和我非亲非故,可是,我的事情她似乎都一清二楚。”
凤三姐皱了皱眉,“这怎么说?”
“我从小便是在王家庄长大的。在王家庄里我身份低微,只不过是小姐的一个使唤丫头。打小就吃着小姐吃剩下的食物,打小就穿着小姐不要了或是穿不了的衣衫。那时候,”王馨儿脸上露出满足的笑,“那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吃鸡蛋吃到饱。”她又想起了第一次和巫婆婆见面时,巫婆婆做的满满的一桌子鸡蛋,到现在她还记忆犹新。她说,“婆婆若是想对我不利,根本就不会救我,更不会因为我的话而去劫狱。”
“更离谱的是,我从她身边逃出来的时候,点了荷香的穴道,用迷香迷昏了婆婆,甚至杀了奉生……可是婆婆却对此只字不提。”
“三姐,你说,我还会怀疑婆婆对我有坏心吗?”
“若是说谁对不起谁,三姐,你错了,是我王馨儿狼心狗肺,恩将仇报,是我王馨儿对不起她巫婆婆。”
“认识了你这么久,就今天这句话说得深得我心。”荷香突然从门走了进来,她看着王馨儿说道:“小姐,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你是一个没良心的人。看不到长老对你的好,我都为长老不值。”她说,“小姐,我真心希望你不会因为天闻阁而对长老产生偏见。我从来没见过长老将谁放在心尖尖上。除了你。”
她的话,对王馨儿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也深深震撼了凤三姐。
要知道,一个高高在上的天闻阁长老肯定不会无缘地故地那么在意一个人。
王馨儿点了点头,说:“荷香姐,你放心。婆婆对我的好,我一定会报答的。我王馨儿虽说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还是懂的。”
荷香摇了摇头,“长老对你根本就不求回报。”她一想到长老昨天将翠心玲珑交给了轩辕辙心里就隐隐作痛。那是什么东西?江湖武林上人人都想得到的宝贝啊!
可长老为了这个丫头,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送人了。
长老会不清楚这块东西所带来的灾难性后果?为了她,长老什么都顾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