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微微亮,便有马蹄声驰骋响起。十数队兵卒自门前走过,有伤有残,径往城主府而去。
前来宴饮早茶的民众,在低声讨论,说是有邪魔坠于城外和丘上,将边防将军徐功绩调来的两千悍卒,杀死杀伤千余人,逍遥而遁,径往北隅而去。
更有耸人听闻的消息是,为了对付那邪魔,慎行堂的人都出动了,可也无功而返。
这些细碎的信息连接在一起,刘皮耳不禁想到:“莫非,他们口中的邪魔是他?”可转念又想,徐至琦善待自己,为人温和,哪里又会是什么邪魔?
刘皮耳悻悻然笑道:“多虑多虑。”
当日上午,在百戏楼盘桓,午时,便提拎着简单的几件衣物,朝着城主府而来。
城主府位居宙悟城北侧,依山而建,面迎护城河,河畔有小丘,丘顶平阔,纵有四千人,也可在这耍拳比斗。
丘下入口处,告示牌上贴了告示,说是北方蛮夷有意进攻北岭三城,现张贴军榜,号召有识之士有能之人安军,建功立业,护城为民。
刘皮耳心下想到:“莫非是因为城外和丘一事,使得城中兵卒受损,才有了这张榜募军之举?”
一念及此,未免脸上带笑,暗自觉得这城主倒也是个有趣的人,哪里有了缺损,就在哪里补充回来。
“这位兄台,不知意会到了何等妙事,可否分享一二?”从旁钻出一人来,咧着嘴,却显得格外僵硬,一对漆黑眼眸直视刘皮耳,显然是将刘皮耳方才的些微举动尽皆看在眼内。
刘皮耳道:“没什么,想笑笑而已。”
那人愈加奇怪:“想笑就能笑?那我想了好半晌了,为何一下也笑不出来呢?”
刘皮耳心下不快,想要下重言打发了此子,便道:“兴许有病吧!”
那人更加兴奋,激动说道:“你怎知我有病?”
刘皮耳心内一堵,恨不得应一声“我有药,你要吃吗”,可为了早些解决晚餐的问题,也就自顾自走开了。
那人望着刘皮耳的背影,稍显踟躇,口中念叨:“此人知我,可以一交。”
……
刘皮耳转换几圈,在那报名柜台处报了名号,注了军籍,上了典册,按照报名官的指引到了军械库,领了一身甲衣,算是正式入军了。
想想这入军似乎也忒为简单,刘皮耳思索良久,未能得到结果,也只得悻然笑笑,随之泯然。
到了居住营房,稍事察看,却是一座六人军帐,室内空空,只有从门缝里溜进来的一缕清风,在扇动着棉被。
看似简陋,但刘皮耳觉得也还不错,想当初流落难民流当中,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朝饮寒露,暮食树皮,那等惨烈日子都熬过来了,现而今四壁有墙,屋中有床,也是极好的。
至少,一切都有着朝更好进步的趋向,这就很好。
刘皮耳稍事整理,便安然打坐,将《青竹识风笔录》所制修炼之法,在体内运行外周天,气随呼吸而动,周游脏腑,为血脉流动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而神念一到,血脉贲张,于小腹、胸腔、四肢游动,一收一放,一曲一弹,似乎在将血脉增粗增广,就连经脉的柔韧性,也颇多裨益。
刘皮耳在床上打坐小半个时辰方才休止,全身滚热,大汗淋漓,睁眼时,见屋内还是无甚生人到来,倒也觉得不赖,若是一人住在此地,那与大将军何异?
当即笑笑,端着水盆接了一盆水回来,用抹布擦拭身体。徐至琦曾说过,行功之后,体内愈发圆润,而诸多污垢随气息溢出,堆积在皮肤上。初时,需自家动手清理,方不至于污垢闭塞穴窍,以致下次运行不畅。
当刘皮耳洗到一半时,呼啦声响,有门帘掀开,一人低着脑袋钻了进来,气鼓鼓地朝着己字号床铺走去,将怀中所抱甲衣一股脑摔在床上,气愤不已。
而紧跟着进来一人,慌忙不已地奔向那人,小心安慰道:“没事没事,多人营房就多人营房呗,咱既然是世家公子,自然得有世家公子的风范,纵然是要和农家小民待在一个营房,也要用胸怀和气度蛰伏对方,用才华和英俊的相貌震慑对方。”
先前那人嘁地笑了一声,叩问道:“你很英俊吗?”
后来之人肃然道:“北岭三城,我自可谓是探花之资,当属毫无吹嘘。”
先前那人怒色稍解,嬉笑道:“恬不知耻厚脸皮。”
后来之人见其开怀,也觉心间石子落定,这未能分到单间营房的插曲,算是有所了结。
两人心绪平复,便察觉有第三人存在。
在两人进门之时,刘皮耳便瞧着后来之人眼熟,是那“有病之人”,另外一位则是初次见面。
“有病之人”也见到了刘皮耳,格外兴奋,自床上弹跳而起,惊呼道:“原来是你。”言辞惊喜,面上毫无起色,浑然面瘫样。
刘皮耳擦拭完毕,兀自穿衣,淡然回道:“是我怎的?”
有病之人道:“不怎的,不怎的,我还想着与你有缘,必能二次见面,想不到竟来得如此之快,幸甚幸甚。”超前走了两步,当胸抱拳,豪气干云道:“我叫花子黄,那位是我表兄林扶额。”指了指坐在铺上那人。
刘皮耳回道:“刘皮耳,文刀刘,皮耳朵。”端着洗脸盆,出外倒水去了。
林扶额有些儿不快,“怎的不经过我的同意,擅自把我的名字告诉外人?”
花子黄忙不迭矮身靠坐上去,“无妨无妨,今后大家都是一个营房的兄弟,进退齐心,攻防相守,早说早好,没防备之心。”
刘皮耳返回房内,正好听到“防备之心”四字,登时愣在门口,双目圆瞪。
花子黄回首见到,也是愕然,知道刘皮耳误解了,忙上去解释。如此往复,辗转于刘皮耳与林扶额之间,花子黄但觉心累,之前只需照拂表兄林扶额的情绪即可,现在却还多加了一位刘皮耳,倍感头大,可思来想去,这等麻烦都是自家找寻,有明显的受虐倾向。
不经意间,花子黄竟有几许畏惧结识刘皮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