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纯粹。
街道边上的路灯,或明或暗的向远方淡去,它们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发光,但黑夜,仍是黑色。
这座城市的冬天一如既往的湿冷,道路旁侧的植被仍旧茂盛,郁郁葱葱的,没有冬天该有的样子,甚至鲜有发黄泛红的叶子,就连绿化带里不知名的花都开得兴致勃勃。也因此,每当天气突然放晴的时候,人们都会错以为是夏天到了。
记忆里,这个城市,只有冬天和夏天。
夏念念在前,鹿森在后,两道掺杂着暖黄灯光的影子,默不作声的陪伴着他们,沉默得一如鹿森。两人走了很远,在那之前,夏念念原以为鹿森只是和她同路的,可现在想来应该不是了。
明明没有话题的,可总想着要开口说些什么。最后,只剩下一股名叫尴尬的气流在两人之间默默流动。
”师兄,这些年来还好吧?“
夏念念依旧自顾自的走着,没有回头,单单是听到他的声音,就慢慢的都是安全感了。
”那么,你呢?“
”还好“
”我可不好“
是的,他一点都不好。六年里,没日没夜的思念快要把他折磨疯了,两个人曾在一起的幸福,和她悄无声息离开的画面,时不时的在脑海中重叠,巨大的反差让人难以接受。鹿森望着距离自己几米远的夏念念,此时的她正背对着自己,头顶上撒下的昏黄灯光,周身浸在一片温暖里。夜风拂过,不经意间扬起了夏念念的长发,迷离间让他产生了她要离开的错觉。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六年前夏念念的离开,似乎在鹿森的心上烙下的阴影,让他不时的恐惧着。他疾步走向她,脚步轻而缓,让夏念念在转身的时候吓了一跳。
”额,那个,师兄我到了,拜拜“
夏念念急忙冲向楼梯方向。真是尴尬死了。刚要走上楼上,手腕却被人拉住了,她回过身想要一探究竟,却迎上了鹿森突如其来的吻。他的吻霸道而温柔,让她全然没了抵抗力。最后,他轻轻在她的额头上落款,道了一句:
”晚安,女朋友”
“女朋友?”
“嗯,六年前我们没有分手,所以,按照法律来说我们仍然是男女朋友关系”
“哪条法律上规定了啊?”
“鹿氏爱情法”
鹿森背对着夏念念摆了摆手,只留下了一道背影潇洒而去,在一盏盏路灯下渐行渐远,还有愣在原地的夏念念。
鹿氏爱情法,那是个什么鬼?
夏念念喃喃自语的走上楼梯,一切如旧,但又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像是一道曙光,刺破黑暗,星星点点的照亮了她阴暗的世界。
夏念念静静躺在床上,她蜷缩着身体,不安着,害怕着,这个小小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开灯睡不着,关灯会怕黑,这似乎就是生活的一部分。一整天的疲惫向她压来,夏念念疲倦的闭上了眼,嘴角微扬,眉头却紧皱着,心口痛得流下了眼泪,打湿了枕头。她喃呢着。
“鹿森”。
对于那个我们爱的人,他对你报之以微笑,你便觉得他亦是爱你的。而对于爱你,你却不爱的人,更多的是逃离,或者说是避之不及。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夏念念都有一种虚无感。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你身处于一片盘古开天辟地之际的混沌中,没有重力,没有飘忽,就这么悬着,不知何去何从。眼前的幻象和脑海的画面重叠,总让她分不清现实,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活着,等待着生命结束的那一天。
夏念念站在楼下,望着那个楼梯口许久,那一晚的情景仍旧历历在目,她低下头,轻而愉悦的笑了,带着些许的傻气。他说,她是他的啊,是表明了他还爱着她吗?然而当她上楼,打开房门时便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
“回来了?”
“嗯”
顾西泽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伫立在客厅,显然他早在阳台上看见她回来了。
“你最近很开心啊?”
“没有,怎么了?“
”没有,看见你开心我也就开心了“
顾西泽讨好似的笑了笑,尽力像个孩子般无邪。
两人一时间也没有了什么话题,夏念念径直走进了房间,倒在了床上。在她转身的那一刻,顾西泽的笑容也凋零了。
这间屋子是他们刚来明川时租的,因为处的地方比较偏,所以租金低了很多。后来顾西泽成名后,赚了大把的钞票,有意让她搬到他的别墅去,但夏念念拒绝了,在她看来,顾西泽那个富丽堂皇的别墅没有这间小巧的屋子来得舒适。老旧且布满青苔的小巷,墙缝与角落边偶尔冒出的野花,也是别有一番景致的。
顾西泽站在客厅里,看着夏念念缓缓合上的房门,心里堵得厉害。兀自的走向阳台,点燃起了一支烟。那张美妙绝伦的脸半浸在朦胧的烟雾里,带着某种莫名的迷离,美得有些不食人间烟火。除了他的歌声和勤奋以外,这张脸大概才是他这些年来红透半边天的法宝吧。
“你变了呢”
他一个人喃喃自语的说。其实早就发觉了,自从鹿森出现以后,夏念念整个人都与以往不同。她开始了曾经的笑容,开始有了生气,开始变得像她自己了。看到她的这些改变,自己应该为她高兴才对啊,可怎么…………他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愤怒和悲伤呢?
这大概是因为让她开始转变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吧。
顾西泽有些哽咽的抬起头,试图将眼眶里的泪水逼回泪腺里。他不服,他不服自己苦苦守候了她六年,等了她六年,不惜和家里反目,甚至断绝了关系,换来的也只不过是她的默认。可他鹿森凭什么就强占了她的心整整六年?凭什么他一出现,就能让她露出久违的笑容?他不服…………
整个视野连着世界都模糊了,一滴泪痕在顾西泽的眼角缓缓划落。
一抹阳台,一张床。
她与他像是被命运的绳索羁绊着,解不开,逃不掉,拥抱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