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纳尔。2009年7月10日
安得烈站在黑夜的高坡上,俯视着维纳尔庄园。风把他身上的褐色大衣吹得猎猎作响。他站了很久,静静凝视露台上的人——乌利娜。繁星落入远处山后,仿佛如重墨一挥的云彩笼罩了天际。
一直以来,他都喜欢这样的夜晚。但今晚,他觉得气温凉了。一种凉彻心扉的寒意侵袭而来;安得烈总会想起她,同时无数次也记得她已经嫁给了他的哥哥。
军人的意志让他不至于心碎压抑。但他的铁躯之下,火红的心脏依旧是跳跃的。他提醒自己不要再去想乌利娜。可三星期前的一次任务中,当他看见那个叫作弗吉尼娅的女人时,他再次认识到自己对乌利娜的爱意是有多深。
弗吉尼娅用枪指的他的那一刻,他竟然失去了战斗力。
如果她立即开枪的话,他会眼睁睁的看着子弹从她手上黑色枪管里射出,然后击中他的心脏。也许他死去的一瞬间,还在想着她为什么这么像乌利娜。……
他大约站在那儿几个小时,然而就离开了。他不打算回家,也不打算让家里人知道他回到了维纳尔。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要乌利娜知道他是为她而回来。
第二天,安得烈从一家旅店里醒来。他拉开窗帘,站在明亮的窗前伸展胳膊。阳光迫使他眯起眼。但很快他就发现那并不是太阳发出光芒,他被击晕了。等他醒来后,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车上,车子正开往维纳尔边陲的荒凉之地。
作为特种队员的安得烈第一反应就是看清这里的局势,判断出有利的逃生手段。他被绳子捆着,身边两侧都有人拿着冲锋枪顶着他的肋骨。驾驶座和副座上的人一言不发,即使他们发现他已经醒了。
“你们是谁?”安得烈沉声道。
没有人作答。
“告诉我,你们是谁!”他又问了一遍。
身边的人示意让他闭嘴,把抢提到他的太阳穴上。
安得烈毫无惧意,冷笑着瞪了他一眼,然后盯着坐在驾驶副座上的那个戴墨镜的人说:“混蛋,知道么?你们正在绑架一名服役皇家海军陆战队的军人,而我保证会在你们身上打几个洞!告诉我,你们的名字!”
“闭嘴!”他身边的另一个人一拳打了过来。
安得烈吐出一口血沫,从后视镜上看到那个戴墨镜的人已经抬起了头,打量着他。“哼哼,你真不该这么做……”
一时间,又是一拳打来。
安得烈双眼像要喷出火来似的,转身,一头撞碎了那人的头盖骨,然后抓住身侧另一人子弹飞溅的冲锋枪,往前使劲一推,司机被数颗子弹击毙。车子甩尾,在路上左冲右撞。这时,副座上的那个戴墨镜的人也拔出了手枪,车内一片混乱,安得烈肘击身边拿着冲锋枪的人腹部,然后一脚踢向副座位,抓住不多的时间,他将冲锋枪的弹夹拿下,接着再一脚踢向副座椅,让还没坐稳的墨镜人又弹趴下去。
安得烈看见车子快要翻下山坡,忙推开车门,刚踏出一只脚,就被人牢牢抓上了外套。他双臂后扣,外套被拽下,他才得以逃出车子。他滚落到斜坡上,在枯木枝里吃力的爬起。回身,望着车子已经撞上一颗大树,滚滚浓烟从引擎盖下冒了出来。
他穿着衬衫,裸露在外的肌肤被划伤好几道口子。肌肉麻麻的,他爬上高坡,站在公路上。活动一下身体,骨骼噼里啪啦作响。安得烈不清楚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想抓住他。于是,他不顾及车子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危险,跑到车子边,将那个戴墨镜的人从车子里扯了出来。
“嗨!告诉我!告诉我,谁是幕后黑手?说啊!说了,你就不会死!”安得烈厉声道。
戴墨镜的人已是奄奄一息,似乎想说些什么,正当安得烈附身去听时,他却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该死的!”他气愤的将他放下。
车子的前盖已经隐隐出现了火焰。
安得烈只好不在拷问,奔回公路上。
他步行回到维纳尔,没有再回旅店。因为这个时候,很有可能旅店已经被派下了眼线。他沿着狭窄的小路,来到山谷隐秘的林间。近在咫尺的山,傲然挺立;翠绿叶子摇摇欲坠,星星点点,闪耀着万千光芒。空气清凉,这能让安得烈冷静下来。
他缓缓呼吸,眼前的景色被雾气缭绕着,就像他呼出的一样。
幕后黑手是谁?他想。先思忖为什么有人想抓他,自己做过什么。他揉揉太阳穴,试图理清思绪。他离开军队有三个星期了,所以问题就出现在三个星期之前。会是什么事。……他后仰,躺在石头上。明净的天空上,白云似乎想要告诉他什么。
忽然,他又坐起。
虫鸣、鸟叫,每一个声音都仿佛停滞在凝结的空气中。
……弗吉尼娅。
安得烈想起这个名字。弗吉尼娅是唯一一个从敌营里逃出来,并且还活着的人了。若不是她想要了恨?想到这儿,他面色冷峻。她杀不了人,也不想杀人。安得烈记得那晚她握枪时的神情。不,她不会的。可还会有谁呢?谁敢派人绑架一个战功赫赫的海军陆战队队员呢?
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找出答案,那就是回到旅店,让他们自动找上门来。他一定要找出幕后黑手。做了决定后,他走出山谷,来到旅店。
旅店周围静悄悄的,现在是上午时分,这条街却凄凉得让人汗毛竖起。当然,安得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任何时候都不能松懈。他走进旅店,正如他所料,大堂里没有一个人坐在这儿。敌人埋伏在这儿,应该让这里保持正常才对。可他觉得,敌人似乎也料到他会找上他们。
他瞥了一眼躲在柜台后看报的老板,然后踏上第一阶木楼梯。这时,旅店老板才悄悄从报纸上挪开视线。
“老板,房间满了吗?”安得烈的声音在这个死寂的旅店内响了起来。
老板没有答话。
安得烈嘴角挂起一丝笑意,同时心也在剧烈的跳。站到最上层的一阶,他并不立刻去开自己房间的门。而是慢慢走过去,掏出钥匙将锁转开,之后后退几步,猛然上去,一脚将门踹开。门飞出去,砸在墙上,门后是一个人。安得烈刚踏进去,数支枪指着他。他只能束手就擒。
安得烈透过枪支间的空隙,望着坐在桌前纹丝不动的人。这个人西装革履,他手上的戒指意味着他已经结婚了。
“安得烈先生,我们找你已经很久了。”这人开口道。“各位都放下枪,我想,有件事让安得烈先生误会了。”
没有了枪的束缚,安得烈站在原地,看着他靠近过来。
“你是谁?”
“只是秘密情报局的一个特工。”他回答道,依旧保持他礼仪的微笑。
“MI6的人找我什么事?”安得烈说。
“不用担心,安得烈先生,我和我的上司都知道你的身份。你只要跟我回总部,我会问你一些问题,你告诉我们,然后你就可以想去哪就去哪了。”他说,“对了,我的名字是穆恩·阿力克,你可以叫我……”
“我想,我们该走了。”安得烈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
“当然,是的,安得烈先生。”穆恩报之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