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西洲定睛一看,但见来者身形瘦削,浓眉小眼,正是那个年轻城管黄城根,只是今天没有穿城管制服。
何西洲暗叫一声不妙,心想又遇到城管扫街,但是环视四周,其他摊贩的生意如常,没见有人来打砸抢,黄城根应该只是孤身一人。
何西洲看了看他身上装扮,心念一动:“是不是他被城局开除了?”
因为调休,黄城根今天不用上班,闲来无事便出来转,也就没有穿制服,遇到何西洲他们纯属偶然。
这些天来,他一直记着那一掌之耻,暗下决心一定要将何西洲打倒。特别是每天下班后回到宿舍,看到自己床位边墙上的李小龙海报的时候,这种感觉更为强烈。不想今天出来遛弯遇见了他,在这种公开场合,不动手更待何时?
这时李大侠也已认出了黄城根,心想真是来者不善,按照江湖规矩,这样公然要求切磋,无异于砸场子。于是走到何西洲身后,低声说道:“你跟他过两招,千万别输!”
然后对着人群大声说道:“这位小朋友想跟我的小兄弟切磋一下武艺,大家觉得可以吗?”
围观众人都是爱看热闹的,大多唯恐天下不乱,于是有不少人鼓掌起哄:“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快点动手!”“有没有敢跟我赌的?我压这个拿扇子的小伙儿赢!”
黄城根走到场中,摆了个架势,正是截拳道中的“警戒式”。
何西洲把手中扇子往身后一扔,立刻摆出了一个很帅的架势,却没想到扔出的扇子砸到了一个不知情的围观群众,又忙跑过去跟人家赔礼道歉,做好了安抚工作,才回来跟黄城根切磋。
何西洲立好门户,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出招吧!”
黄城根保持着警戒式的架势,脚步移动,同时双手变成了“六”的手势,用右手拇指摸了下鼻子,口中开始“呜~”的低吟。
两人试探性地互相接近,全神戒备,都在观察对方。半晌,都没出招。
看的人中有开始不耐烦的,叫道:“到底打不打啊?不打我可走了。”
李大侠忙过去安抚:“打打打,马上就打,请再等一下!”
这时,黄城根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凶光,口中一声“啊达”,进步上前,一记直拳向何西洲打来。
何西洲左手一个太极云手,顺势化开来拳,右掌径向黄城根胸口按去。
黄城根见势不妙,一声怪吼,向后撤步,避过这一击,然后立刻上步还击。
但见双方拳来拳往,脚来脚往,打得十分激烈,而黄城根的“啊哆”和“啊达”的叫喊,更增添了不少声势。
两人身手都不错,这场打斗也算颇有观赏性,只看得围观群众阵阵叫好,看的人也越围越多,同步带来的就是收入的增长——钱箱里的钱比平时多了一倍还不止。李大侠不由得心中大乐。
周黄二人大战几十个回合,黄城根被何西洲打青了眼角,何西洲则被黄城根踢破了嘴角,仍是胜负未分。两人都是额头见汗,呼吸急促。
一个心想原来他还真有两下子,之前真是小瞧了他;另一个心想我要是今天不能将他打败,这张脸还往哪放。
黄城根一声怪叫,两人又斗在了一起,而在众人“打他”“扭他胳膊”“摔啊”的叫喊声中,一些人的生意也做了起来:“下注了!下注了!押谁赢?那个吗?好,压多少?加不加磅?……”
正在两人打得难解难分之际,几个年轻人挤进了人群。当先一人身材高大,体格健壮,俨然是这一群人的头头。他往场中一站,大声说道:“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了?”
周黄两人忙着过招,自是无暇搭理他,而李大侠则走到了那人的跟前,陪笑道:“郑老大,你来了?”
那郑老大冲他点了点头,说道:“老李头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了?”
李大侠伸出手来,一边指点着周黄二人,一边说道:“是这样的,我跟我这位小兄弟在这里表演功夫,然后这位小朋友就过来说要跟我的小兄弟过两招。大家伙都看着,不来两招也说不过去。这不,我的小兄弟就跟这位朋友切磋起来了……”
郑老大皱眉道:“就是说有人来砸场子了呗?”当即走上前去对两人大声说道:“你们两个,快给我住手!听到了没有?”
何西洲和黄城根还真都没有听到,两人都全神贯注地跟对方拆招,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郑老大见他们并没有停手的意思,面子上略感挂不住,于是对手下说道:“彪子,二柱,快去把他俩给我拉开!”
两个留着杀马特发型的纹身青年应了,一人拽住一个,相反方向拉去。
何西洲还好,一被拉住立刻停手,而黄城根却打得发了性,根本拉不住,一声“啊哆”往拉他的人的裆上踢了一脚,那人应声而倒,而他又一声“啊达”向何西洲扑了过来。
郑老大大怒,对身边人叫道:“浩南,快去帮二柱一把!”一个长发飘逸的青年应声而出,腾空一跃,一记飞踹就往黄城根脸上攻去。
黄城根没想到旁边会有人突然杀出,闪避不及,脸上被结结实实地踹了一脚。脚下不稳,向后跌倒。
郑老大手一挥,另外两个手下理解冲了上去,跟那个浩南一道,围住黄城根就开始乱踢乱踹。原本躺在地上哼唧的二柱也挣扎着了起身,一边捂着裆部一边伸脚往黄城根身上招呼,嘴里骂骂咧咧:“让你踢我,让你踢我……”
黄城根虽然练过截拳道,但是也只学过站立式格斗,地面技那是一窍不通,此刻倒在地上,拳脚上的功夫半点施展不出,几番试图起身,在对方一顿乱踢乱踩之下,均宣告失败。
他深知气势在实战中的重要作用,此刻虽处在下风,气势上却不能输,于是尽管身上挨了不知多少脚,口中还是在不停地叫着“啊达”“啊哆”,想尽力用声势震慑住对方。但在旁人听来,这无疑是被打疼了之后发出的惨叫。
郑老大发现围观众人正在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于是对着人群大声说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吗?散了散了,都给我散了!”
众人虽有心继续看热闹,但是见他气势汹汹,手段狠辣,便只好四散走开,意犹未尽的则走开一段距离后,借着长椅绿化带等掩体,偷偷往这边张望。
待他们踹了一会儿,郑老大发话:“好了,把他给我拉起来!”
拽胳膊拉头发,几个手下把黄城根架了起来,郑老大走到他面前,说道:“知不知道这个广场是我郑豪罩的?”
黄城根下巴一挑,昂然道:“不知道。”
郑豪“呀呵”了一声,说道:“不知道?不知道还这么嚣张?那我现在告诉你,这一片儿是我的地盘儿。大家伙儿交了保护费,我就得保证他们没有麻烦,你找他们麻烦,就是跟我过不去!”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城管啊?想不让谁做生意就不让谁做生意!”
何西洲倒是想说:“他真的是城管。”话到嘴边,被李大侠使了个颜色,便又咽了回去。
而黄城根心里想的是,自己虽然身为堂堂城管,但今天来乃是跟何西洲公平切磋武功来,用身份压人,未免胜之不武,当下便不说话。
郑豪反手给了黄城根一记耳光,大声道:“你给我记住,这块地方,我说了算。以后你要是再敢来这里捣乱,我弄死你!”
黄城根心中愤恨,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着郑豪。
“呵,还敢瞪我?”郑豪一抬手,又给了黄城根一巴掌。
黄城根深深低下头去,半晌不语,嘴角流出一道血痕。
突然,黄城根抬起头来,大叫一声“啊达”,把众人吓了一哆嗦。几乎就在同时,趁着众人走神的这一瞬间,黄城根右臂一抖,给了抓着他胳膊的那个手下彪子一肘。他手腕被擒,手肘却还能动,虽然活动范围只在方寸之间,但却足以给彪子一记重击。彪子吃痛,手上便松了,黄城根右手得脱,立刻又给了彪子头上补了一拳,紧接着拳打脚踢,把抓着他左臂的另一个郑豪手下也打倒在地。
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打了郑豪一个措手不及,待回过神来,心中恼怒,正想再给黄城根一巴掌,只见一个鞋底出现在了眼前。
郑豪被黄城根一个侧踹给踹倒在了地上。
众手下又把黄城根围在了中间。
黄城根环视四周,眼露杀气,口中发出“呜”的低吟,全神戒备的同时,一只手把上衣扣子一个一个解开,然后脱下外套,露出了贴身穿着的白色弹力小背心。
“原来他是‘穿衣显瘦,脱衣见肉’的体格啊。”何西洲暗暗感叹道。
一个手下抄起了一块板砖,迎面向黄城根拍来,被他一脚放倒。
另一个手下二柱掏出了匕首,一步步逼近,被黄城根一声“啊达”用一记低扫腿正中前腿胫骨,直疼得二柱扔下匕首抱着小腿在地上打滚。
接着黄城根一脚一个,连续又踢倒了几人,看来确是深得“李三脚”精髓。
郑豪的几个手下中,只有那个浩南像是练过功夫的,而此时也只有他还未被打倒。眼看着黄城根向自己走来,浩南忽然从衣服里掏出了一副双节棍,挥舞了起来。
黄城根见状,一个低扫踢向他未在棍花笼罩范围内的膝盖。浩南忙挥棍格挡,哪知黄城根这一下乃是声东击西的虚招,趁他棍梢下摆,上身出现破绽的当口,一个直拳,正中对方头部。
浩南只觉头晕目眩,仰天便倒。黄城根夹手夺过了他的双节棍,挥舞两下,摆了个李小龙经典pose,一声“啊达”自然也少不了。
郑豪捂着脸从地上怕了起来,一声怒吼,抱头向黄城根冲撞过来。
他这一下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双臂护住了头部要害,其他部位则完全不管。他身高力大,体格健硕,这拼尽全力的一撞,劲道着实不小。
黄城根见他来势太猛,立刻挥动双节棍往他身上抡去,想阻截他这一撞,却不想这一棍虽结结实实地在砸了他的背上,郑豪却如浑然不觉,来势丝毫不减,一下把黄城根撞得飞了出去。
黄城根仰天倒在地上,这一下摔得不轻,浑身骨骼仿佛都散了架,待要挣扎着爬起,郑豪已经扑了上来,伸出两只大手,死死地卡住了他的脖子。
黄城根躺在地上,功夫本就施展不出,此时被对方先声夺人,掐了脖子,只觉呼吸困难,一张脸涨得通红,竟是无力反抗。
郑豪抓着黄城根的脖子,心中发狠,就想把他的后脑往地上砸。他刚刚把黄城根的身子提起,突然听到脑后传来了“砰”的一声闷响,跟着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