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寅初洗完澡出来,看见静姝整个人缩在沙发里,怔怔的抱着膝,不知在想什么。像是一尾羽毛,眼神飘忽没有据点。
她脂粉未施,倒显出一张素脸,眸若点漆,可是现在眼睛里也是黯然,像是从前的神采,都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抹去了似的。
沈寅初见她整个人缩在沙发里,整个人看着有一股说不出的可怜可爱。
他忍了忍,不由的伸出手,轻轻的拥住她。吻了吻她如墨般的长发。
“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静姝听他说话。心里一阵没由来的害怕,此刻却像是根深蒂固了一样。她心乱如麻,只觉得四肢都是冷的。她听话的伏在他的胸口。并不说话,仿佛慵懒。只是攀着他的手臂,好似茑萝一般柔软无力。
“你能不能留在家里陪我几天?”
静姝抬起头,眼底蒙着一层水雾。
她甚少露出如此依恋的神色,直看的沈寅初心神荡漾。
她的身上有着淡淡的馨香,氤氲在他怀里,一时静得连他自己的心跳声都听得见。沈寅初一动也没有动,仿佛只怕一动,又如水中捞月只是一场空。
过了好一会,他才低声道:“在家里无聊吗?孙妈说祝家丫头下午来了。”
静姝苦恼的摇摇头:“那是不一样的,我近来心慌的厉害。总是怕出什么事,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陪我几天好不好?”
她这样软语央求,沈寅初又事事愿意顺着她,又如何不肯答应。
果然,一连几天沈寅初都没有出去,连着在家里办公。有人来见他,亦是在家中书房见客。
即使如此,她心里也是不安的。想着不留痕迹的提一提那件事。都被他给挡了回来。
晚饭时候,静姝咬着银著。思忖着如何开口。她心里其实是怕的,怕一开口便证实了周太太的说法,又怕眼前的这一刻的温暖又将成为泡影。
沈寅初看出了静姝的心事,她这几天总是心不在焉的。于是问道:“怎么了?心里装着什么事,都到食不下咽的地步了?”
静姝抬起头,见他放下碗筷,定定的看着自己,心里慌乱无比。稳了稳神说道:“前几日祝小姐托了我一件事。我正为难呢。”
沈寅初见她神色郑重,问道:“是什么事?”
静姝便将祝如颐那日的事原原本本和他说了一遍,又说道:“姻缘之事能够促成是最好不过了。古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若是促成了这段良缘,那也是一件大大的善事了。我瞧着祝小姐是动了真感情。她是大家出身难得能够摒弃门户之见,喜欢上一个小警员。她既然托了我,我便要尽心才好。”
沈寅初瞧她愁眉不展了许多天,听她说出来原来是这种事。不由的松口气。于是说:“儿女大事向来是父母做主,你平白揽了这差事,也不怕做不成到头来,惹祝小姐白白失望一番。”
静姝听了这一番话,更是吃不下饭。怔怔的发着神。
沈寅初看她这一副样子,不由的笑道:“你这又是着哪门子急?我虽有着大帅的虚衔,人家给我几分薄面。但儿女之事我也只能在旁边敲敲边鼓,哪有强做媒的道理。”
静姝叹了口气:“听说祝局长有意给她许给姚家二公子,即使汇一等得,如颐又如何等得呢。”
沈寅初听她这样说,脸上笑容一敛:“他叫什么?”
静姝也在想着他的话,是不是自己真的做的太过着急了。被他一问,迟疑了一下说:“叫汇一,好像是个警员。但如颐好像是真的喜欢他。”
沈寅初脸色阴沉:“本来不想对你说的。但这件事怕是不成了。”
说完从口袋里抽出一个喜帖,放在桌上:“下午祝府派人送来的,订婚礼就在下礼拜。”
静姝接过那喜帖,金色的烫金字体绣着大大的喜字。上面撒着金屑,灯光一照细细碎碎的金屑闪着晃眼的光。极尽奢华。
静姝打开一看,果然扉页写着祝如颐的名字。
沈寅初站起来说道:“你也不要为她伤神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姚家在金陵城也是大户人家,她嫁过去也不算委屈。”
静姝听他的话,虽是安慰,听在耳里却非常刺耳。她微微有些丧气:“你又不是祝妹妹,你怎么知道嫁过去不委屈了?他就算是万贯家私,不是如颐的意中人。也到底是齐大非偶。”
沈寅初知道听犯了脾气,笑了笑:“你对她的事,倒是十分上心。”
静姝低头看着桌上的银著,中间连着一根细细的银链。为图吉利上面绣着莲子鸳鸯的模样,鸳鸯交颈,并蒂莲花,瓣瓣都是团团的合抱莲心。讲究的是极好的口彩百年好合。
不知为何她突然就来了脾气,赌气一样推开了那银著。闷闷的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沈寅初加之心里也存了心事。只稍稍安慰几句:“要不然你明天去看看她?”
静姝沮丧不已。“金陵城里的这几位太太小姐里,我就独和她合得来。没想到她前几日还和我说着心事,这样快就被指了亲事。女人到底是悲哀的,事事都是随不了自己的。”
沈寅初见她越说越低落,不由的有些动气,轻喝道:“左不过的别人的事,你又在这里说胡话了。”
静姝怔了怔,不再说话了。
沈寅初也觉得有些尴尬,道:“我还有些事。”停了停转身走向了书房。
静姝看着他,慢慢的垂下了头……饮了一口桌上的凉茶,那茶水搁的久了,含在嘴里又苦又涩。她猛然的咽下。
世间最苦的莫过于女儿心了吧。
第二日,天阴沉沉的,看样子要有场雨要来了。静姝却顾不了那许多。收拾妥当便吩咐徐绍安开车去了祝府。
离着很远便看到门口一堆人指挥着往门上挂着红绸。好不热闹。
徐绍安看着说:“祝府瞧着真的是好事将近了呢。”
静姝听着却是一脸的忧虑。
门房过去通报,不一会祝太太便迎了过来。见到静姝便亲亲热热的拉着她的手:“妹妹,怎么敢惊动你。”
她只虚长祝如颐两岁,祝太太更是比她年长许多,这样称呼自然是特别客气的缘故。
静姝虽和她不熟,但也只得打着笑脸和她周旋。“如颐妹子在哪里呢,我倒是和她谈的来,想来府中也忙,不敢扰夫人作陪了。”
祝太太正是忙得脚不沾地,听了这话,笑了笑:“小女蠢笨的很,能与少夫人接触,倒也能进益许多了。”
静姝微微笑了笑:“夫人说笑了。”
不一会便到了后院,祝太太便停了下来,为难的说:“小女正闹着脾气呢,我就不进去了。还望少夫人能够开导开导她。”
静姝点点头:“夫人放心。”
静姝推开门,见祝如颐背着自己,肩头一耸一耸的,显然是在哭。
她叫了一声:“妹妹。”
祝如颐回过头,见是她。泪像是再也止不住。哇的一声哭出了声:“静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