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早上醒来,果然床边的台灯换了模样,乳白的纱罩套在灯骨上。像一支迎风独立的白荷。
静姝莞尔一笑,他到底是懂自己的心思,这灯……她很喜欢。
梳洗完毕,她近来心情很好,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多。心莺孙妈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欢喜的。
用完早饭,她正如平时一样坐在窗边。许是屋内的温度太高,玻璃窗子上,汽水凝结成一颗颗水珠,一条条顺着玻璃往下淌。
她透过模糊的玻璃,看着外边的的景象,绿的树,红的梅斑驳成一团团模糊的影像,像是在水中哗然晕开的墨汁。
冬日的太阳照得人浑身暖暖的,孙妈搬了个小马扎坐在窗下,拿着青菜喂着那几只兔子。
静姝推开窗,看着那几只雪团似的兔子,一个挨着一个在笼子里吃着青菜,看着模样动作真是一团可爱。
这温暖静谧的时刻,她突然就想到了沈寅初,不禁脱口问道:“他呢?”
孙妈将剩下的几片叶子扔进笼子,拍拍手说:“姑爷,一早就出去了。”又像是怕她多心,又说:“想必是军里的事吧,西北那片不安宁,姑爷想必也很是烦恼的。”
静姝点点头:“我明白的。”
到了下午,沈寅初还没有回来。独自用了午饭,正觉得日头绵长,孙妈过来说:“小姐,那位祝小姐来了。”
静姝这里少有访客,蓦然听到这话,也很是开心,不禁催促道:“快请进来。”
不一会,还没见到她人,便听到带着笑意的一声:“静姐姐。”
静姝迎到门口,见她穿着一件西式格子长裙,外面穿一件哔叽外套,扎着两个马尾。一派生气。
她笑意盈盈的拉着静姝的手:“静姐姐怎么还出来了。”
静姝看她一张脸红扑扑的,问:“你穿的这样少,可还冷。”
她摆摆手:“汽车夫给我送到前面路口我就下车了。自己走过来一点都不冷的。”
说完从口袋里抽出一本书递给静姝:“我那日打麻将牌的时候就注意到静姐姐整日呆在这大宅里,定是无聊透了。今天我来特意带了一本书来不知对不对姐姐胃口,但我是顶喜欢这本书的。”
静姝一看,是英文版的《唐吉坷德》喜道:“真是谢谢妹妹了,我还在女校的时候就爱看它。现在再看一遍,倒像是故人重逢。”
祝如颐展颜一笑,脸上立马显出一对酒窝。“那我还真是做对了一件事呢。”
静姝抚摸着那本书,“真不知该怎么谢妹妹才好。”
静姝拉着祝如颐絮絮的说了好一会话,此前自己在府中,一晃已经大半年没有出去,更是没人说话,祝如颐此番前来,静姝和她倒是有说不完的话,如此意气相投,倒是没有想到的。
心莺过来给祝如颐送上一杯咖啡,给静姝端了一杯太平猴魁。祝如颐笑了一声:“姐姐怎么知道我爱喝这个。”
静姝端起盖碗,撇了撇浮在上面的茶叶,听了她问话,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我想着你是受新式教育的女子,恐怕喝咖啡的多些。”
祝如颐咬着唇,拿着小银勺,慢慢的搅动着。
慢慢的说道:“实不相瞒,静姐姐,我是最讨厌国人那一套旧礼了。凭什么女人一结了婚就要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一片天里,女人也该有自己的一番事业的。”
“譬如你,静姐姐我就不愿称你少夫人,那日在牌桌上,若是喊你姐姐那两位夫人又要念我不懂礼数了,今日来见姐姐,我可是托大真是把夫人当做姐姐看的。”
静姝道:“我也很喜欢你叫我姐姐的,要是有你这样一个可爱的妹妹我也是极乐意的。”
祝如颐抬起头来,说道:“我对姐姐一见如故,倒是有些交浅言深了,不知为何,见着姐姐,我总是很愿意和姐姐说话的。”
静姝微笑道:“我整日呆在这个大宅子里,正愁没人陪我说话,若是妹妹肯听我的絮叨,那是最好不过了。”
祝如颐脸上浮着一抹神气的神色:“姐姐说话真是有趣。”
“咦。”
祝如颐看到脚底趴着一只兔子,将它抱起来:“哪里来的兔子,真是可爱。”
孙妈“哎呦”一声。“这笼子什么时候开了。”
立马躬身去捉,孙妈体胖左右也抓不到,引得她大笑。跳过去帮她一只只抓回去,才回来。
“我见过许多人养猫儿狗儿的,姐姐居然养了几只不会说话的兔子。果然和姐姐沉静的性子一样。要是父亲允许我养这些,我定会给家里整出一个动物园了。”
这番话一说出,静姝不禁笑了,半晌才稳住神,微笑着解释道:“这是临君在城外捡到的一窝兔子,怕给冻死了,所以给抱回来给我养着。”
“公子爷对姐姐真好。”祝如颐真心的赞道。
静姝双颊微微染上红晕:“我不过虚长你两岁,像你这样大的时候,也遇到他了。想必令尊也张罗着给你寻一个好人家了吧。”
祝如颐听这话苦着脸:“我才不要父亲指的亲事呢,他只顾着门当户对,根本不考虑我的感受。我要的是婚姻自由。”
静姝听她这说,心里也觉得她遇到了什么为难事,问道:“世上哪有不疼儿女的父母呢,你要是有了心上人,告诉父母肯定也是可以的。”
祝如颐摇着头:“不成的,我父亲那人最顽固了,守着门户之见,他……父亲是瞧不上他的。”
说道这里,她不禁低下头去。手指绕着衣襟下面的流苏,甚是发愁的样子。
静姝叹口气:“恋爱的事情,本就讲究着缘分二字,若是家里不同意,也是个极大的阻力。”
祝如颐听这话倒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我今天回去就去问他,他若是也喜欢我,那我拼着脱离家庭,也要和他一起走的。我还有一双手,总不至于饿死,要是依了我父亲嫁给了那个麻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快活了。”
静姝垂眸,细想了一下问:“你和他还没有把话挑明吗?”
祝如颐脸色通红,轻声说:“我想着他应该也是和我一样的心思的。”
静姝看着她,她脸色洋溢着羞赫的喜悦,像是飞蛾扑火。轻嘘了口气:“妹妹若是真的觉得他是值得你托付一生的良人,那我也是祝福的。只是不到没有退路的地步,又何必出此下策。”
想了想接着说:“若是他只是家中清贫,我倒是可以想办法从中调和。毕竟两个人的幸福是最重要的。”
祝如颐听了她的话,喜不自胜,不由的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好姐姐,我父母若是肯抛开成见自然是好,只是我父亲已经背着我给我选了警备司令部姚部长的二公子。姐姐不知道,姚二公子一脸的麻子,说话也是粗鄙不已,我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静姝点点头:“感情这种事,还是两情相悦的比较好。他是什么职位?”
祝如颐垂下头,闷闷的说:“他叫汇一,是警察局的一个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