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寅初早晨却回来了,天色甚早,静姝还没有起来,见他行色匆忙,问:“又要出去?”
他嗯了一声,说:“去颖徽,所以回来换衣服。”一面说一面解着扣子,解到一半倒像是想起什么来,手停了一停,望了静姝一眼,但仍旧脱了衣服去洗澡。
静姝坐起来,看他神色不悦,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昨日一夜未归,也没有个稍微的解释,自己还因此伤神,想到这又不由的叹了口气,起床为他整理行装。
因着夜里下了一场大雨,树木的枝叶绿意油然,苍翠欲滴。空气也清爽起来,推开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静姝稳了稳神,准备去给他准备早餐。
这时,浴室的门打开了,沈寅初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胡乱的拿着毛巾擦着,见静姝呆呆的站在窗前,只穿着一件白绸中衣,在窗前盈盈立着,被风吹着像是弱不禁风一样,不由的生气,没好气的说:“一大早不穿衣服在那站着做什么。”
沈寅初并不看她,心里却狠狠的慌乱无比,又气愤不已,只恼她没有心,这样欺骗自己,却又让人恨不起来,沈寅初越发的生气起来,将毛巾狠狠的甩在床边的屏风上,那红木屏风上本来袭的是白绢绘上十二朵各色花卉,中间是一对大雁,大雁是长情之鸟,静姝喜欢这屏风,便将它立在床边,没想到,沈寅初刚才这一甩,却好巧不巧的将那白绢绘的两只大雁生生的从中间劈开来。
静姝看突然出来这样的变故,既心疼那屏风,又不明白他为何发这样大的脾气,“呀”的叫出了声。
沈寅初回过头,目光凝视着她的眼,倒仿佛要将她看穿一样,她心里只是茫然的难过,眼里淡薄的水气极力的隐忍,却怕他瞧出来,只是低下头去,声音轻不可闻:“你若是不自在,你冲我发火也就罢了,何苦连累那哑巴东西。”
沈寅初见她一脸淡漠,只气的发起狠来,嘴角竟牵起一丝嘲讽的微笑,讥道:“这会子知道心疼了?你到底有没有心?为什么不心疼心疼我……”抡起手边的椅子,像那屏风劈去,仿佛与他有深仇大怨,眼睛只欲喷出火来,那屏风本就是个玩物,虽是精巧,可经他这样一番摔打,如摧枯拉朽一样倒在地上,各色图案的丝绢配着碎木的木屑,姹紫嫣红,一片狼藉,心莺和徐绍安听到动静冲了进来。
“小姐。”
“公子爷。”
二人看这场面,叫出了声。
静姝看他无故的发了这样一场邪火,又心惊又害怕,只立在那里瑟瑟发抖,心里恍惚得厉害,手心里有了汗,见着心莺,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淡淡的说:“我没事。”
沈寅初看他,声如平常,脸色淡漠,好似根本没将刚才那一幕放在心上,气急败坏起来,自己本来还有些后悔自己有些鲁莽唐突了,但现在看来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自己倒是像个大傻子,在自演一出独幕戏,她像是从没有出现在自己的戏台里。
徐绍安识趣的将心莺拉了出来,心里想,这位少爷,平日里对什么事都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城府深的可怕,可唯独对少夫人,在他面前,理智与思考仿佛都自动蒸发,只剩下一片痴,暗暗叹口气,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辆不起眼的汽车内,沈子初点着了一根烟,递给孟柏寒,孟柏寒摇了摇头,并不看她。
她笑了一声:“我忘记了,大姐夫向来都是极自律的。”将那根烟含在嘴里,吐出袅袅的烟雾来,“不知道大姐去的时候,你有没有为她哭两声,也算尽一尽这几年的夫妻情分。”
孟柏寒握紧了手中的玉羊,那本是日日待在沈未初脖子上的,她去了时候,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竟鬼使神差将它摘下来,日日都带着身上。听了沈子初这番话,不由的牵动了心底的伤,虽不强烈,但一下一下的抽痛却不曾停止,像沈未初,当时迎娶她的时候,自己只当做是一段政治联姻,需要的只是显军这样的靠山,倒不大关心娶得是什么样的人,直到后来……孟柏寒不忍再想,心底的痛渐渐扩散,渐渐要控制不住,孟柏寒伸手打开了车窗,像是受不了车内烟草的气味,闭上眼睛,良久,淡淡的说:“白日里,你竟说起胡话来了,都是没了的人,提她作甚。”
沈子初狠狠的呸了一口,抹了抹眼泪啐道:“我就知道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枉大姐对你一片痴心。”
孟柏寒心底黯然,面上却又不动声色:“那就只当痴心错付了呗。”半晌,看她还是怒目圆睁着看着自己,孟柏寒轻轻一笑,慢悠悠的说:“好男人倒是有一个,可你那良人郑远风不是被你那宝贝弟弟杀了吗?可没看你这姐姐的情分上,眼皮都不抬一下,我还听说……”
话没说完,一剂掌风袭来,孟柏寒已生生的受了这一巴掌。
再看沈子初,红着眼睛,眼泪不住的留下来,脸色狰狞的可怕:“我不许……你说他……我不许。”
孟柏寒受了这一巴掌,却好像没事人一样,依旧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却不再说话了,倚在座椅上,看着窗外疾走的景物,车内一下子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沈子初像是平静了下来,脸色通红,压抑着声音说:“怎么还没到,你到底把律熙藏哪里去了?”
“过一会就到了,我们可说好了,这次只准看一眼,等你把予慎带出来,才能领你儿子。”
沈子初,笑了一声:“你儿子换我儿子,这看起来倒是公平,只是律熙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做你的工具,亏我喊你这么多年的姐夫,远风一走,留下我们孤儿寡母任人欺凌。”
孟柏寒皱皱眉头:“以前没发现你怎么这么聒噪,你也只有这个法子了,要是不愿意去办,你儿子就留在这里,予慎我还有别的法子,你可要思量清楚。”
沈子初狠狠的看了他一眼,半晌,扬一扬眉毛,轻轻的笑着,说道:“总归大家是一条船上的人,若是我的律熙有半分照顾不周的地方,咱们都不好看,你做的丑事我可一件一件记得清楚。”
孟柏寒却好像没有听见,笑着说:“我那可怜的三弟呀,他知不知道咱们俩,背地里这样对付他?若是知道了,恐怕死也不会瞑目了。”
“这会子,你还叫三弟呢?我这亲姐姐都放的下来,你这已过世姐姐的丈夫还巴巴的攀亲呢?”
孟柏寒听这话噗的笑出声来:“我是说不过你这张利嘴,不过你的心也忒歹毒了,怎么就想出来这么个法子,他们这会肯定闹上天了。”
沈子初却摇摇头:“现在闹算什么?咱们还得下一帖猛药,我那痴心的三弟,从小就机灵,合府上没人比的上他。”轻笑了一声,“可他有一个命门,就是他爱惜的像眼珠子一样的夫人,若不是她,咱们还真不好下手。”
孟柏寒问:“一贴什么样的猛药能对付他呢?”
沈子初回过头,对着他轻声声说了几句话,孟柏寒听了抚掌大笑,连连赞到:“子初啊,你生为女儿家,真是可惜了。”
沈子初却不以为杵,淡淡的说道“也就只有你能看在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