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开始,我总是有事没事地向着那间住着宇南的房间走去。而每次看见他的时候,我都莫名地心疼。宇南一直都悄无声息地蜷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好似僵硬的尸体一样,让人看着心寒。
我知道,他一定是挚爱自己的专业的,否则他怎么可能这样难过。
日子周而复始,没有值得喜悦的,也没有值得悲哀的。在这么毫无波澜的日子里,我和宇南都过着彼此枯燥乏味的日子。
宇南的视力恢复一直在做,却没有理想中的效果。
这样的日子重复了几周后,宇南马上就要面临出院了。
那日午后,阳光很明媚。我坐在医院室外的凳子上打着盹。春日里的阳光真好,晒在人的身上暖意洋洋的。
不知不觉中,我有些瞌睡。睡意刚刚袭来,就猛然清醒起来。这个时候,我看见了一个阳光下高大的身影。
“是你?”我站起身来,呼吸马上变得不均匀了。
宇南点点头,低声吞吐说:“您好,林医生。我能和您说几句话吗?”
我点了点头,挪开一点位置,示意他坐下来。他看着我,温暖的笑容印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也晶亮地好似璀璨的星子一般,他的语调很是柔软:“林医生,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都是应该的。”我低下头去,尽量不和他目光相接。
他的手握紧长凳上冷硬的木板,一下一下用着力。他长长吸了口气,似乎再做巨大的心里斗争。很久,他才说:“林医生,您能不能帮我个忙。现在只有您能帮我了。”
我一惊,彻底慌乱起来,他要我帮忙?是要我答应和他交往吗?
看着我愣愣的样子,他干涩笑笑说:“林医生,你知道的。我的视力是恢复不了了。过两天我就要出院了,我的病例肯定会写上我视力不合格,从此以后,我就和飞行绝缘了。可你知道吗?”
他哽咽起来,眼角里已经盈满了泪水:“你知道我不能放弃飞行专业的。我自幼就没了父亲。我和我妹妹是我妈妈一手拉扯大的。小的时候,我妈妈为了供我们兄妹读书,不得已要干三份工作。她平时在工厂里做工,下班后要去路边摊上端盘子,周末还要去商场兼职。你知道她有多累吗?她早早就将自己身体透支,就在我考上飞行后不久,就离开了人世。我的飞行专业,是我妈妈的梦想。因为她一直都期待他的儿子能走遍世界各地,她为了她的儿子,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所以,林医生,我无论如何不能放弃飞行,你能理解我吗?所以求求您,能帮我改下病历吗?”
他的话感人肺腑。我那颗感性的心,也被他的话彻底蛊惑。我拼命用理智去压制我油然而生的同情心,冷面说着:“这个不行,你想我篡改病例的事,是违法规定的。我不可能答应你。”
说完,我就赶紧起身离开,因为我害怕,自己的同情心会很快出卖了自己。
可是就在我要逃跑的时候,他突然一伸手,就紧紧握住了我即将挪开的手。我的呼吸就此凝滞,他这才将眸光落在凳子上我们交叠在一起的手上。他的脸瞬间红透,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求你了。”他依旧恳切说着。只是他诚挚的眼睛里,已经多了别的情绪了。
我开始慌张,马上就要凌乱。我是何等娇羞的女子,怎么能忍受一个素未平生的男人的牵手。
他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握着我的手也开始出汗。
我被他看得面红耳赤,理智彻底丧失了。
“你放开我,有话好说。”我的底气明显不足起来。
他这才匆匆放开手,低头抱歉说:“对不起,林医生。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没有法子了。我知道,整个医院,只有您能帮我。”
我对他的话表示愕然,难道他已经发现我再悄悄关注他吗?我不说话,心里无比纠葛。
说实在,我很想帮他,因为我不忍心看着他难过。可是,作为医者,篡改病历是何等大罪,我当然清楚。
我不能为了他牺牲自己的,我的理智回复我说。
可我的感性却抗议说:“改了谁都不会知道,只要轻微改动上一两个词汇,意思就会大大不同。我师傅是不会发现的,我也不会因此受到连累。”
我的理性和感性反复争辩着。
直到他说:“林医生,我会永远记着你的。”
他的这句话,让我彻底为之着魔。能在这样一个男孩子的心中留下一席位置,想来也是不错的。至少,多年后他依旧会记住我。
我是那么渴望他能永远记住我。至于为什么?至今我才明白,其实那时,我已经深深爱上了他,只是情窦初开的我,并不知晓。
我的理性丧失了战斗力,于是我说:“好的,我试试吧。但你别抱太大希望。”
我站起身来落荒而逃,为了这样一个荒诞的愿望,我几乎毁了了自己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