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摆脱抑郁症,我决定复职。再次走进医院的时候,我突然有了重生的感觉。那些昔日来看来生厌的人和物,如今却如此亲切入目。因为,至少,这里黎家别墅的空冷寂寞,没有黎家人的冷言冷语,更没有歧视,没有嘲讽,没有刁难。
我的心情好了些来,抑郁症的症状也在减轻。我害怕回到黎家,即便那里有我最亲的孩子。可是那嗷嗷待哺的孩子,又怎能去宽慰他母亲的心呢?
黎子江又忙着出差去了,孩子有奶妈在照顾。所以我借口工作忙碌,住在了医院的寝室里。每天过的都十分繁忙。我终日奔波在手术室和病房间,脑子里充斥地只有病人的病情,而每日回到寝室都已经很晚,我在睡觉前会想想宇南温柔腼腆的笑脸,然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我不会在梦里各种梦魇,更不会在夜里各种失眠。
复职几乎治好了我所有在黎家落下的病患,只是有一点不能治愈,就是在脑海空闲时,不可抑止地思念着那个永远都不可能相见的人。
我应该联系他,而且,只要我确信,只要一个电话,他便会回到我身边。可是,我不能。我已经嫁做人妇。我不能毁了我的未来,更不能毁了他的幸福。我的理智断然拒绝了我狂妄的念头。
我打算不再履行我们那个没有时间的约定,而是孑然一身,孤注一掷地决心自己走向一个没有任何希望的未来。然而,上苍却不肯成全我……
最近一段日子,我总在有意无意间发现一辆丰田的卡罗拉,雪白剔透的车身,在初夏的阳光下微微泛着金色的光芒。
记得有一次,我无意间从门诊部的大厅经过,透过巨大透亮的落地窗,那辆停在院子外的丰田车向我微笑着。
我也冲它一笑,因为它是我最喜欢的车型。
在医院里,有许多不同款型的车子,但是我却最喜欢白色的丰田卡罗拉。不知为什么,也许是源于它婉曲的线条,还有那雪白的色彩吧。我总觉得,这款车子,虽然有着许多富豪而不能比拟的线条感。也许都是因为我太过偏爱,才会有如此感受。所以,每次医院有这样的车子,我都会多看上一眼。
而最近我发现的这款车子,无比崭新,却是我所有卡罗拉中最爱的。
于是,我每次经过大厅,都会远远张望上一眼。它连着出现了几天,就消失了。等它消失的时候,我居然有着莫名地思念。
日子在车子消失后继续无声无息地流淌,有一日早起,黎子江回来了,一个电话就挂到了我办公室的座机上(我平时忙,很少看手机)。他不顾我办公室还有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什么不顾家,不顾孩子,不顾体面等等一系列的话,都让我无比难堪。他勒令我即刻回家,而且不能再出来工作。
而我,那一次却豁了出去,直接挂掉电话,接着忙我的事情。晚上,我打车回了黎家,我的孩子还在奶妈的手里,我只是看了一眼,就直接上楼找黎子江吵架。
这样淡漠的日子,我受够了。表面上,我是那样体面风光,可实际上呢?丈夫的冷漠,婆婆的歧视,还有继女的刁难。我已经忍无可忍,我真的害怕,如果我继续忍下去,我会不会抑郁而终。于是,那一次,我和黎子江进行了一场史无前例的争吵。而吵架的直接后果,就是他赏了我一个耳光,还将我推出了门外。
我站在午夜的院子里,一时间没有了方向。
我该去向哪里?我是否选择错误?我还要怎样活下去?
我的意志一时间接近崩溃,我掉头就冲着外面跑去,漆黑的夜里,只有我一个孤单的身影,风在我耳边呼呼刮过,我的眼泪被风迅速吹干。
跑了不知多久,我又回到了医院。也许,我除了这里再也没有了去处,我不能告诉我的父母,我和黎子江如此激烈的争吵,所以,我只能在午夜里回到医院,自己慢慢****伤口。
医院的路灯下,那辆崭新的卡罗拉静静停在一处。我慢慢抬脚,一步,又一步地向前走着。它不是已经离开了,怎么会回到了这里?它是不是和我一样,也是没有任何地方去,所以只能停在这里。我走进车子,然后蹲在了车旁边。
我缩住肩头,开始尽情哭泣。也许,抑郁症的患者真的是经不起精神刺激的,在这样极度悲伤的情绪下,我有了不可遏制的自杀的冲动。
于是,我的手,慢慢地,一点一点伸进了包里。然后,将包里的一个精致的塑料盒子拿了出来。我打开盒子,里面房子一枚锃光瓦亮的手术刀。
这是我一直都储备的,我一直想着,也许有一天,我可以用它来解决我不喜欢的人,比如黎子江,比如我的婆婆,比如我的继女,再比如,我自己。
也许,在这些人里,只有我自己,我是最容易解决掉的,也只有我自己,是不用付任何法律责任的。于是,怀着这样的想法,我将刀子放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我冷笑着,绝望地抬头望着那昏黄的路灯,farewell,我的世界。我闭住眼睛,咬紧牙关,然后使出力气。
“你快放手。”我耳边突然听见了如此熟悉的声音。
我一睁眼,居然发现宇南的脸近在咫尺,我看见他的时候,突然失控,拿着刀子的手更迅速地向下落去。
“啊!”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面目狰狞地蹲在了地上。
我这才看向那枚刀子,只见,它居然落在了宇南的手掌上,宇南宽厚的手掌,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怪不得我不能,是他情急之下,居然伸手迎上了那枚即将落下的手术刀,而那么快的刀子,毫不留情地在他的手上绽放开来。
我看到这样的情景,再也没有了自杀的冲动,然后赶紧将他拽起来,往急诊部赶着。
我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那辆开着驾驶室车门的卡罗拉,心里想着:
原来,这辆车子是他的。而他,却一直都还在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