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他收到一条信息:跟你讲不要跟他讲,因为他跟我讲叫我不要跟你讲,现在我跟你讲,不要跟他讲我跟你讲过。如果他问你,我有没有跟你讲,你就讲我没跟你讲!落款的手机号是大毛的,看来他那里也有人知道了这件事。为安慰大毛,他也忙给大毛发了一条短信,鼓励他说:当你在路上遇到狗的时候,不要惊慌,要勇敢地与它搏斗,顶多会有三种结果:一是你赢了,你比狗厉害;二是你输了,你连狗都不如;三是你们打平,你和狗一样。别忘了今年是狗年,如果一切顺利,狗年照能发人财!康太虽然是给大毛打气,但也是用这些话给自己以安慰。事情既然出来了,怕也没用,只好硬顶着,只要施玫能将王大楼的事情办成,不管别人如何议论,自己的良心上首先是无愧的。现在这些鸟人,个个都有贪官意识,所以也老用腐败的心态衡量周围的人。别人如何衡量自己他倒不怕,因为事到如今怕也没用了。他只担心大毛和钟祥。听说大毛今年很有希望提个副处,如果因此泡汤那可是没办法弥补的。想到此,康太的心禁不住又提了上去,他正欲打电话仔细问一问大毛那方的具体情况,手机突然叫了起来,打开一看,号码很陌生,忙接了问是哪位?那人神经兮兮地问康太说:“你是康太先生吗?”康太说:“是呀,我就是康太。请问你贵姓?”那人说:“免贵,姓赵,是新华分社的记者,专负责给内参供稿。不知你那里谈事情方便不方便?如果不方便,就请你走出办公室。”康太不知道这个记者要干什么,就下意识地走出了办公室,下了楼,到了楼梯口的窗户边问:“赵先生,你有什么事,请讲?”那姓赵的记者说:“事情嘛,并不大,在下只听说你和省宗教局一个叫姚大毛的人干了一件极不光彩的事情,我认为极有代表性。现在跑官买官要官成风,你们能借机打这个空当捞一把,实属奇闻。于是呢,我就想在内参快讯上发一发,你看如何?”康太一听这话,头“轰”地一下炸了似的,好一时出现脑际空白带,竟不知说什么好了。那姓赵的一听打中了康太的软肋,步步相逼道:“是不是我也和钟秘书打个电话,核实一下这件事情的真伪?”康太一听株连了钟祥,更是惊慌,忙说道:“你千万别惊动他,有话好商量!我先考虑考虑,很快就会给你答复!”康太说完就挂了电话。
不想还没上楼,手机又响了,一看是大毛打来的,忙又退到一角,问:“大毛,什么事?”大毛很气愤地说:“刚才打你手机怎么老占线?是不是有个姓赵的也找你了?”康太眼睛一下瞪大了:“是呀,怎么,他是先给你打的电话?”大毛说:“不是咋的!他非要把这事捅出去不可,若捅出去,你我还怎么混人?现在俺单位就像是有人知道了,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康太担心地说:“真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若万一捅出去,钟祥怎么办?”大毛说:“钟祥只属于受害人!若万一捅出去,受害最深的是你和我!怕是我提副处也无望了!”康太宽慰大毛说:“老弟,你别慌,等我托人查查那姓赵的真正目的后,再想办法!这种事只要不见诸文字,别人如何议论别怕,到时候我们压根就不承认有这回事不就得了!你放心,我党历来讲究实事求是。首先我们自己要做到做贼不心虚,因为我们压根就没做什么亏心事嘛!”劝了大毛一阵,康太挂了电话,边上楼边思考着新华社里有没有熟人。将所认识的记者想了个遍,也没有一个是新华社的。况且自己所认识的又多是晚报社的文艺记者,与姓赵的那种记者是两码事。但为了摆平这件事,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挨个儿给那几个文艺记者打了电话,可没有一个与新华社相熟的。万般无奈,康太只好拨通了妻弟小凯的手机,问他新华社可有熟人。小凯先问是什么事,等问清了,对康太说:“哥,你别害怕,这事有我哩!现在假记者太多,说不准就是个假记者,是想讹你和大毛哥哩!”说完,小凯又向康太要了那个记者的手机号码,对康太说:“哥,你就等好消息吧!”康太一听这话,很不放心地安排小凯说:“你可别胡来!”小凯说:“这些鸡巴假记者敢欺负到我们头上,饶了他一回,他还想下一回呢!日他娘,那么多贪官他不但不报道,还故意借贪官赚银子,这一回我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小凯说完就关了手机,任康太再打也不接。康太知道小凯黑道白道都有人,生怕再撞出乱子来,就忙给大毛打电话要他制止小凯。不想大毛和小凯的观点一样,说是教训教训这些家伙理所应当,柿子专挑软的捏,咱又不是贪官,咱怕啥!康太一听大毛如此说心中更毛,忙苦口婆心地劝道:“咱们要息事宁人为目的,万不可将事情闹大。我考虑那姓赵的是想弄几个钱花花,咱就依他,只要他不狮子大张口,钱由我出!财去人安乐,这句话永远是真理!”康太东说西劝,最后总算说服了大毛。大毛答应劝说小凯,尽量和平解决。
尽管如此,康太还是提心吊胆了整个上午,大毛和小凯像是约好了似的,两个人都不开手机,他想得点消息也得不到。直到下午五点左右,康太才收到小凯的电话,说是事情已经摆平,至于是如何摆平的,小凯没说。康太不放心,又打电话给大毛,询问摆平的经过。大毛说:“小凯他们以请客为名,唤那记者上了车。拉到郊外,恐吓了那姓赵的,那家伙看局势不好,下保证不再提这事!”康太觉得这事处理得有点悬,担心地问:“是不是那姓赵的怕挨打,用了缓兵之计!”大毛说:“不会吧!如果那样,就让小凯揍他一顿!”康太一听还要动武,忙制止说:“万万不可!若万一那姓赵的有背景,会把事情闹大的!”大毛说:“康哥放心,我安排小凯掌握分寸就是了!我想那姓赵的不会再惹麻烦了!他主要是想讹几个钱花,也是做贼心虚。眼下到处追打假记者,他顶风作案是冒着大险的。不讲他了,现在报告好消息。我刚才给施玫通了电话,她那边进展顺利。王书记对施玫旧情不忘,已约她去玩几天。这一玩,事情准成!”康太一听这话,心中顿然开朗了不少,连连地说:“但愿,但愿!”
整个下午,康太心情好了不少,赶巧省三团约文艺处去审看一个刚排的现代戏。戏主题很不错,是歌颂一个村支书带领群众致富的题材,只是有不少地方概念化,一看就是配合中心的戏。这种戏往往是上头赞声一片,观众不爱看。过去参加这种观摩,康太极少发言,今天心情好转了一些,也为掩饰什么,有意第一个发言,让同去的艺术处同事吃惊不小。
晚饭由剧团请客,在经七路一个名叫“阿庆嫂”的饭店里订了雅间。“阿庆嫂”是一个集团,有好几个分店,服务员都化装营业。男的一律新四军服装,女的一色都是阿庆嫂的打扮,看了戏在这种地方就餐,仿佛还在戏里没出来,氛围颇让人想入非非。
不料,康太又接到了钟祥的电话。
钟祥说有一个姓赵的新华社记者要将这事捅出去,并说他本不想将事情闹大,只求个你好我好大家平安,不想今天中午被人拉到郊外,差点丢了性命,这一下,他要豁出去了!钟祥的语气不像上次那般动怒,而是很平静地问道:“老同学,你是不是找人恐吓了那个姓赵的?”康太的脑袋早已胀大,说话语无伦次:“是的……不是,不是,是我妻弟知道了这事,他可能……”钟祥长叹了一声说:“康太兄,你糊涂呀!那记者不就是想讨几个钱嘛!这可好,如果他将事情捅出去,肯定是个全国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