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起天空中的雪花,如同筛糠一般灌进了咸阳宫大殿里来,这场风雪如此之大,把整个世界都掩盖了,秦始皇紧盯着自己的几个儿子,他最爱的扶苏,此刻正与他直直对视。
那少年面如冠玉,英气内敛,表面看起来十分的赢弱,但秦始皇知道,他的内心,却似他的父皇一般,胸罗天下。
秦始皇道:“扶苏,如果今天是你,你会怎么做?”
“回父皇,如果是我,便不会有今日。”扶苏不卑不亢,直视着他的父皇,虽然那柄皓皓青光的饮血剑,架在他的脖子之上。
秦始皇剑眉一挑,惊了一下,便问:“如何不会有今日?”
“一个乱政者的家徒,而且还是一个告密者,品性能好到哪里去?父皇竟能把他留在身边,这只能说是当初的父皇糊涂了。”扶苏傲然昂首,侃侃而谈。
他一语惊醒了秦始皇。
这个雄视天下的皇帝,耳里从来听不进一句逆言,而今天自己的儿子竟然与他讲了这么一句逆言,他除了心底那一丝丝忏悔,却只剩下震撼了。
但是,帝王的面子他却是要的,只见他怪眼一翻,扯声喝道:“大胆扶苏,竟敢指责朕的不是,朕扫平六合以来,何曾错误过?”
见父皇如此骄横无理,听不进一句劝言,临到死了还要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公子扶苏只得长叹一声,苦笑摇了摇头。
毒血冷笑着,盯着扶苏:“扶苏公子,如果当年是你,你会如何对待我这个家奴?”
“我会把你交还给你的主子,让他们好好善待一下你这个告密者。”扶苏冷望着毒血,一脸冷漠地回答于他,毒血冷笑道:“那你会放过那些政变者,坐等死亡吗?”
“如果换作是你,知道有人要政变,你会坐等死亡吗?”扶苏冷然反问,毒血闻之,沉吟了片刻,尔后哈哈大笑起来,他用寒光闪闪的宝剑在扶苏脸上拍了拍,赞道:“高明啊高明,先让政变者窝里斗,然后再过去一锅端,你的手段比你那父皇高明多了,而且更加干脆毒辣,一招便可永绝后患,秦将来落入你手里,有望了。”
他赞毕,堂上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惊恐之色,那言下之意,岂不是秦如果在秦始皇手里,便再无希望了吗?这是一招好生毒辣的计策啊,这不是要挑拨皇家关系的节奏吗。
“可是,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毒血话罢,一剑刺进了扶苏的肚子,扶苏脸上浮起了惊恐与不解的神色,他一脸疑惑的望着毒血,双手抱着毒血刺到他肚子的剑,苦然问:“你想得到什么?”
“我想得到天下,但现在,是想得到你的命?”毒血的剑缓缓扭着,扭一丝却给对方带去一丝绞疼。
扶苏说:“你想得到天下,那断是不可能的,因为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比你有资格得到天下,你堂而皇之的窃取天下,别说我父皇不同意,天下万民都不会同意。”
虽身受重伤,但他却声如隆钟,毫不把眼前这个冷血的恶魔放在眼里,虽然他的剑,此刻刺进了自己的身体中。
秦始皇望着自己这个最爱的儿子,双眼禁不住泪光闪闪,心中暗道:“看来朕没有看错,他的确是朕最得意的儿子。”
因其母郑妃是郑国人,喜欢吟唱当地流行的情歌《山有扶苏》,始皇便将两人之子取名“扶苏”,“扶苏”是古人对树木枝叶茂盛的形容,秦始皇以此命名,显见对此子寄托着无限的期望。
年少时的扶苏机智聪颖,生具一副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因此在政见上,经常与暴虐的秦始皇背道而驰,始皇偏执的认为这是扶苏性格软弱所致,于是下旨让扶苏协助大将军蒙恬修筑万里长城,抵御北方的匈奴,希望籍此培养出一个刚毅果敢的扶苏。
几年的塞外征战果然使扶苏成长得与众不同,他身先士卒、勇猛善战立下了赫赫战功,敏锐的洞察力与出色的指挥才能让众多的边防将领自叹弗如,他爱民如子、谦逊待人更深得广大百姓的爱戴与推崇。
就在扶苏热切期待回到朝堂一展宏图之时,始皇一旨诏书传至上郡,竟是责备他办事不利,赐其与将军蒙恬自尽,扶苏悲愤交加,欲自刎。
秦始皇统—中国后,扶苏曾多次议政,对于治国、安定天下颇有见地。秦始皇三十五年,侯生、卢生等人议论皇帝,并双双逃走。
秦始皇听到消息后极为愤怒,下令御史进行追查,把四百六十多名儒生全部“阮之之咸阳”。
身为秦始皇长子的扶苏不同意父亲焚书坑懦的举措,多次上书谏议,劝阻秦始皇。
他认为“天下初定,远方黔首未集,诸生皆诵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希望皇帝明察秋毫,赶快中止错误的举动。
扶苏的劝谏触怒了秦始皇,才被秦始皇派到北方,在上郡监蒙恬的大军。
当然,现在的扶苏还没被派出去监军,但少年老成的他,却也胸怀天下,不惧任何强敌了,包括这把剑刺进自己胸膛的毒血。
毒血一脸冷寒,他问扶苏:“你说我得不到天下,那得到你的命总可以吧?”
扶苏冷笑着,一脸鄙夷的回望着毒血,他说:“你想得到我的命,还差三分。”
“为何差三分?”毒血惊然失声。
扶苏道:“你的剑要右移三分,才能刺准我的心脏,才能取走我的命,而你这一剑,却刺进了我腹中的空白处,充其量只能让我流一点血而已,你连杀人都杀不死,何言取天下?”
扶苏虽然中剑,却是傲骨朗朗,横眉指责之间,不失半点风骨,毒血在他眼前,却已是黯然失色,脸色都不禁变了变,问到:“你一个王孙公子,如何这么清楚人体构造的?”
“这应该是徐福的功劳吧。”秦始皇道。
他清楚自己的这个儿子,扶苏从小爱结交江湖人士,而那名士徐福,便是他结交的众多江湖人士中的一位,徐福深懂医理,这人体构造自然不在话下,教给扶苏自也是情理可言。
毒血道:“你懂得人体构造又如何?难道就能救你一命吗?难道就能救天下吗?难道就能改变今天这一切吗?”毒血咆哮着拔出了扶苏腹中的剑,剑锋滴血,架上了扶苏的脖子,口中道:“老子把你人头割下来,看你还不
死,看你还能不能挽救乾坤?”
扶苏捂着不住流血的肚子,回脸冷视着毒血,坦然笑答:“能。”
此刻,殿外的一声清啸震破了天宇,毒血的手一颤,手中的长剑险些被震落,扶苏仰脸看向殿外,口中道:“他,终于来了。”
“谁?”秦始皇与毒血同声惊问。
扶苏含笑道:“一个拯救者和屠杀者。”
他话毕,众人脸上尽皆寒然,更寒的是那皇子群中年纪最小的胡亥,他的双眼充满仇恨与杀气,直直盯着他的长兄,像与他有千世的血仇般。
毒血还不解扶苏那话是什么意思,横剑于扶苏脖子逼着秦始皇,威胁他道:“秦始皇,我最后一次问你,传国玉玺在哪里,如果你不如实回答,你最爱的王子马上就会人头落地,你信吗?”
“你就算杀尽了朕的后宫,朕也绝不会告诉你的。”秦始皇怪眼一横,冷酷地道。
毒血想不到他会如此铁石心肠,一时心中空茫茫的,咬牙切齿间惨然一笑,道:“如你所愿。”手握长剑,狠狠按了下去,殿外的清啸,化作了一声震天撼地的龙吟声,冲破了苍穹,穿破了雪雾,横扫这世间的一切,化成了一条狂暴的金龙,扑进了秦宫大殿,扑向了毒血,把他斩向扶苏的剑,横横甩开了。
扶苏面露喜色,望着天空中的那条金龙,喜声道:“秦舞阳,你终是来了。”
“秦舞阳?”秦始皇闻之,身体一颤,险些跌倒在地,他追问着自己的儿子,说:“秦舞阳,你是如何知道秦舞阳这个人的,他可是刺杀你父皇的刺客啊。”
“父皇,很多年前,儿臣就知道他了。”扶苏道。
八年前,夜,后宫,阳滋公主的寝宫,十三岁的秦舞阳血战秦宫八大高手,力尽,欲亡。
十二岁的扶苏,扶起了倒在血泊中的秦舞阳。
扶苏道:“为何杀我父皇?”
秦舞阳道:“为天下,为朋友,为家仇。”
扶苏说:“杀了我父皇,天下更乱,如果六国不统一,你家的祖愿,何时能了?”
秦舞阳说:“如果你的父皇能让天下统一,我秦舞阳便会放下刺杀他的剑。”
扶苏说:“你是一个深明大义的朋友。”
秦舞阳问:“我是刺客,你是皇子,何故把我当成朋友?”
扶苏说:“朋友没有界限之分,如果我父皇不统一六国,我也会杀了他,取而代之。”
秦舞阳起身,欲走。
扶苏道:“朋友,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请讲。”
“如果将来我皇家有难,你能出手相助吗?”
秦舞阳沉默片刻,孤单的身影远去了,最后夜空中飘来一句话:“如果有一天秦舞阳再次出现在咸阳宫的大殿之上,我不是来刺杀,便是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