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臣辜平艾,敢用玄牡,昭告于皇皇后帝: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大行皇帝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内外文武群臣及耆老军民,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辞拒弗获,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即皇帝位。深思付托之重,实切兢业之怀,惟我先皇大行皇帝,运抚盈成,业承熙洽。兹欲兴适致治,必当革故鼎新。事皆率由乎旧章,亦以敬承夫先志。自惟凉德,尚赖亲贤,共图新治。其以明年为举盛元年,即位大岳朝应宗皇帝。大赦天下,与民更始。所有合行事宜,条列于后,钦此。”
辜平艾着金绸玉龙冕,戴昭天冠,腰系奉明宝剑,于靖元殿前,文武百官注视下,执三柱太庙香,缓步走上殿前金銮高台,将三炷香种入金元九龙鼎之中,将承宗登基所种三柱旧香取下掷地,立时步于鼎前,取出奉明宝剑,指天大呼道:
“朕今日晋大位,必秉上意,效先帝,以彰日月,愿风调雨顺,民治国盛,天佑我大岳!”
应宗皇帝言毕,百官尽拜伏大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岳朝也在这一天,迎来了曾经的晋王,今日应宗皇帝的登基……
彼时,御禁城天牢牢门又开,内侍押着一人进来,径直将他押入牢房之中,那人昏昏沉沉,身上血痕道道,脚链手铐皆锁得严严实实,他被一下推入牢房内的草堆之中,竟无一丝反抗之力。
“项大人!”木栏相隔,一个年老的声音传来。
那人闻言,立时来了精神,挣扎着坐起来,寻找声音的来源,不想竟看到一熟悉的白发老者也同着囚衣跪坐在旁边的牢房中,正看向自己这边。
“莫大人!他们怎么敢……”
“项大人,你……如何也被打入了天牢?”莫负春切切问道。
项楚易却长叹一口气,悲声道:
“莫大人,怪卑职无能啊。虎符遭窃后,不想那贼人马快先行到了,我与部下到了乾阳城便被守军擒住了,我拿兵府的牌子与他们看,他们非但不认,还拿出了一道圣旨,说圣上下旨任何人擅入乾阳城便犯死罪打入天牢,我真是摸不清头脑糊糊涂涂便来到了这。”
“圣旨?你可亲眼见过那道圣旨了?万一是矫诏呢!”
“莫大人,我也是这么想的,可那守官拿与我看,金玺留“大岳皇帝”印,千真万确,卑职不敢抗旨,只好束手就擒……”
“韩恪嵩……韩恪嵩他到底想干什么?当真要动这十万禁军?这简直就是玩火自焚!”
“莫大人……这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听内侍们都道先皇驾崩,新皇即位,难道……”
莫负春暗自道大事不好,额上冷汗也早已泛了出来。
此时天牢禁门又开,二人惊觉,见进来一队人,为首者着红领官氅,戴金雁翎冠,缓步走入天牢内,行至莫负春牢房前立住,转身道:
“哟,莫大人,少见呐。”
来人正是韩恪嵩。莫负春站起不语,只怒视着他。
“莫大人,您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同朝为官,你我私交甚笃,您和我什么仇什么怨?”韩恪嵩靠近了牢房门,“哦我知道了,您现在不是左仕辅了,您现在就是个,贱民,自然看不上我们这些个当,当大官的,对吧。”
话毕韩恪嵩大笑了起来,莫负春冷冷道:
“你们到底把皇上怎么样了?韩恪嵩,皇上如此器重你,你可知你该当何罪?”
“皇上?你说的是哪个皇上?是先帝承宗还是当今的大岳朝应宗皇帝?”韩恪嵩提到应宗,作捧手状。
“应宗?太子殿下回来了?”
“哈哈哈,莫大人,您是真傻还是假傻啊。那日去往您府上的圣旨写的清清楚楚,晋王平艾即位,您这意思是要抗旨?”
“你这是欺君罔上!坏宗祧乱帝伦,天地当得尔诛之!”莫负春大喝道。
“莫大人!今日是新帝登基的大喜之日,你莫不要坏了本辅兴致!现在在里面的是你,敢这样大声说话的是我!”韩恪嵩一把伸过木栏抓住了莫负春的衣领。
“韩大人,一切都是我的过错,请韩大人恕莫大人之罪啊!”项楚易见状赶忙下跪告饶道。
“哈哈哈,莫大人,你听听,连你的狗都说你有罪,你还狡辩什么?”
“韩恪嵩,你到底要拿那十万禁军做什么……”
韩恪嵩闻言,迟疑了一下,将莫负春放开,拍了拍袖子,转身道:
“莫大人,如今这禁军和兵府之事已不归你管,你一个阶下囚谈什么国事。”
“你可知那仆厌不月就要攻入这御禁城?你要毁了这大岳朝吗!”
“我都说了,这与你无关,好歹我还敬你一声莫大人,好好听话。”不等莫负春说完,韩恪嵩便盖过他道,“哦对了,今天我来不是和你闲聊的,我有事要请教您老人家。”
话毕,韩恪嵩让人打开牢房门,自己走了进去。又摆手让下人们和内侍们都退下。韩恪嵩贴近莫负春耳边轻声道:
“中都那册长庚辞残卷现位于何处?”
莫负春先是一惊,忽又大笑,道:
“我不知道。”
“莫大人,可能你没听清楚,我再问你一遍,中都那册长庚辞残卷现位于何处?”
“我,不知道。”
闻言韩恪嵩慢慢站起,背身道:
“我知道你莫大人不会这么快就告诉我的。当初延宗皇帝驾崩前将《中洲图志》托付与你和亓晏徵,上面标有六卷长庚辞残卷的遗落之处还有忘山的确切位置,天下就你们二人知道,哦不,可惜现在就只有你一人了。”
“我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韩大人事务繁重还是请回吧。”莫负春道,“待他日胡人铁蹄踏入御禁城内,老夫也算是认了命。”
“哈哈哈,莫负春,你当真以为我没有筹码吗。”
“那就还请韩大人明示。”
“还用我明示,莫大人你还真是老了。”
莫负春忽然心内一惊,颤栗道:
“秭如?你们把秭如怎么样了!”
韩恪嵩又是大笑,莫负春欲上前抱住韩恪嵩的腿,却被一脚踢开,瘫倒在草堆之上,韩恪嵩道:
“莫大人,您还是好好想想吧。”
话毕,韩恪嵩扬长而去,留莫负春惊惧之色于幽幽天牢之中。
是夜,御禁宫养康殿中。
一女子着红纱金丝绸袍坐于龙床边,脸上妆色正红,却明明看到两道泪痕,染污了墨粉。
“莫姑娘,今夜过后,便是宫内娘娘了,这后宫数千佳丽,可没几个有您这样的福分能被皇上恩宠呢。”申公公苦色安慰道。
“我爹爹呢。”秭如轻声道。
“莫大人……莫大人他挺好的,在那儿好吃好喝供着,吃不了亏。这韩大人吩咐过了,若是莫姑娘您在宫里安心过着,就不会动莫大人一根汗毛。”
“好……”秭如闻言,又是一阵眼泪涌出。
“莫姑娘别伤心了,待会儿皇上要是来了看到您这模样,该动怒了。您呀该想想那好的,若是皇上龙颜大悦,万一不就让您当了这皇后,等到那个时候,莫大人身为皇亲国戚,哪还有理呆在牢里,您说是不是?”
秭如拿绢帕擦拭去了眼泪,从贴身衣物中取出一个千丝结,心中念念着一个名字……
“皇上驾到!”宫外太监喊道。
“莫姑娘,皇上来了,老奴先行退下了。”
话毕申公公弯着腰打开了殿门,秭如将千丝结收起……
是夜,御禁城中的雪愈发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