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恩眼前是一个被尘土掩盖的朱色宝箱,箱上之锁已被锈蚀,念恩稍一用力,那锁便破了。箱中放有一个粗大的筒骨,于中间均匀地出现一个开缝,明眼人便知是人为之。念恩小心地将筒骨打开,里面是一册骨简,摊开后,见骨简之骨坚硬不朽,色泽如牙白,精长虬劲,用无名之索束之,成册,真不知是什么样的神兽有这样的骨骼。虽为册,却不见一字于其上。念恩见此物暗自惊叹,用手顺着其中一根简骨摸下,却见指触之处,竟一字一字地现出了金光,字符奇特,似从上古而来,念恩不识,心奇地将每根简骨都摸了个遍,眼前竟出现一册金光熠熠的天书,不时此简竟金光迸发照亮念恩周遭,念恩惊恐至极,手却似被粘住了一样不能弃之,那金光忽成了流光,霎时间便与念恩七窍相连,念恩眼前顿时便只剩金光一片,身体竟也悬浮起来,全身发热不说,更冒着腾腾热气……
念恩控制不住这股力,随着流光愈入体内,念恩不住痛苦大叫,突然金光尽收,筒骨被人合上,念恩也同时跌落在地上,不住痛吟,眼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道:
“念恩,说了多少次,你又私闯我书房!”说话人转身怒视着念恩,原是亓晏徵。
“义父……我……”
“你若还认得我这义父,就不该一犯再犯!”
两人沉默,念恩道:
“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你还是不要知道了。你也知道为什么我会把离儿驱走。”
“那你吞下的那龙目珠又算什么事……”念恩哭喊道。
“住口!你以后便不要再叫我作义父了……你走吧。”
“义父!义父……”
“义父!”念恩惊坐起,却见自己身处林中,身上盖着衣甲,头上和脖颈上缠着纱布,身边是一簇篝火还有正在熟睡的两位少主。念恩见两位少主大喜过望,赶紧将其抱起察看,试试额温又听听鼻息……
“别看啦,两个都没事。”念恩抬头,见一女童走近道。
“你是?”
“叫我荨儿就行。”
“荨儿姑娘,多谢仗义相救,我不知该如何感……”
“不要谢我,要谢我家小姐。”说着二人视线转向荨儿身后,在篝火的另一端,坐着一位白衣女子
“多谢姑娘相救。”念恩说着,那白衣女子站起,转身过来,只见其淡眉朱目,面纱未揭,颈间却挂骷髅戒珠,腰间别着一个竹篓子,一副异乡佳人模样。
“不必。”那女子道。
念恩一时竟看得晃神,突然被荨儿挡住了视线,荨儿道:
“不要再看啦,我们家小姐可不是你可以随便看的!”
念恩知自己失态,尴尬地一笑,道:
“还不知道这位姑娘芳名,来自何方,又为何救我?”
“我们家小姐啊叫……”荨儿正欲答话,却被那女子打断,女子道:
“江湖险恶,公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姓戚,以姓称呼我便可。”
念恩称是,道了一声“戚姑娘”,戚姑娘点头相应。
“敢问公子姓名,又何故至此,为何受的伤?”戚姑娘道。
“是啊,还有这两个娃娃又是怎么回事?”荨儿追问道。
念恩正欲答话,却想起之前被傅安所囚之事,知直说恐生事端,便转念道:
“我,我姓董,叫阿牛,家在中都的乡下,因为在家犯了事被抓来石当城充军,军营里不让找媳妇,我偷偷找了还生了两个孩子……卫帅发现,媳妇被赶走,我也被卫帅给打了……”
“竟然还有这等事!”荨儿忿忿道。
戚姑娘暗自一笑,道:“你脖颈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这……哦那是我晚上睡觉的时候让土鼠给咬的,疼了好多天了。”
“好厉害的土鼠,竟能有这样的毒力。”戚姑娘又笑道。
“是啊,戚姑娘我这伤口敷的什么药?”念恩轻轻碰了一下伤口,依然刺痛,却显然要好些了。
“你这伤口哪是什么土鼠咬的,这分明是西疆的毒貂所致,我们小姐可是把最难采的……”荨儿还欲说下去,又被戚姑娘打断,戚姑娘道:
“这貂毒一般人三五日内如果没有解药便会伤口毒发,毒力攻心而亡,但你的伤口显然已存在多日却没有剧烈的发作,定是你的内力护体,公子只是在营里当差的,竟有这样深厚的内力,这石当城的兵可真不简单。”
念恩心知此人已多少知道自己的功力,却又惊喜她有这样的才识,不禁有些刮目相看,只红脸道几声“过奖”。
“奇怪的是……”戚姑娘话音未落,又道。
“何事?”
“奇怪的是你与两个孩子都中了鬼臾青掌,你的内功挡住了致命掌力有情可原,但这两个孩子也都中了掌,脉象竟要比你的还要平稳,唯一只是有些发烧,我已让荨儿喂下退热药散,现在好些。不过真是令人啧啧称奇。”戚姑娘话毕,念恩将两位少主的背部都一一察看,果然两位少主背后都有一个乌黑的掌印,仔细看时,还依然有黑气腾起。
“敢问戚姑娘,这鬼臾青掌是什么武功?”
戚姑娘闻言,略迟疑,道:
“此鬼臾掌并不是中土武功,乃北幽秦门所创独门绝学,又分青掌和白掌,青掌至阴,掌出黑气;白掌至阳,掌出红气。之后各分十层,一层隔空可取叶,三层入水可断流,五层凭一战千军,当今的秦门教主尘崖王也只到了六层,以上便不得而知了……”
“当真有这么厉害的武功?”念恩暗自称奇。
“青掌与白掌相生相克,只可同时习一门,否则阴阳相克当走火入魔粉身碎骨。不过这门武功已失传多年,如今秦门弟子所习皆是后创的厄冥掌,这要比鬼臾掌差了许多了,鬼臾掌我也只是小时候听说的。”
“小时候?敢问戚姑娘来自何方?”
“我们家小姐那可是大名鼎鼎……”
“荨儿,就你多嘴。”戚姑娘再次叫住荨儿,荨儿只好嘟嘴退到一旁收拾东西,戚姑娘道:“我和荨儿是西疆的草药人家,爹爹在家开了个医馆,我从小便随爹爹外出采药,也听说了不少江湖中事。话说回来,你的两个孩子为何受了鬼臾青掌后却泰然无恙?”
念恩自己也不得而知,只道是两位少主天命未绝,有神明庇佑,却心想戚姑娘和荨儿是西疆人,心里又有几分疑虑。
“施掌之人我没猜错的话,便是傲生门次王旗圣王仆厌的次子仆臾吾,此子从小体弱多病,下肢有疾不能行,没想到却练成了鬼臾青掌,真是奇闻。不过还好他的掌力不深,否则你再深的内力也无力自救了。公子何以会和他相执起来?”
“我也不知,当时只道是卫帅喊我去营中,结果便遇上了,不知为何便动起手来。”念恩搪塞道,“不过还是多谢姑娘相救。姑娘一言,让阿牛知晓了不少奇事。姑娘果真是博文广识。”念恩道。
“公子过奖了,但我的药只能起一时的止痛和活血驱毒作用,日后还要靠公子运功自疗。”戚姑娘话毕,让荨儿拿来两包药,道:“你的两个孩子虽躲过一劫,但毕竟年少体弱,掌力还在体内化不开,我配了两副药,让他们每日服下少许,可调神和气,数日后应该会没事。”
念恩大言感激,戚姑娘只道应该,不时,戚姑娘又问道:
“董公子日后又要去往何处呢?”
念恩闻言,急忙摸了摸衣袍,见两封信还在,便放下心来,道:
“大概是要回中都乡下的家中去吧。”
“听言仆厌不知从何处寻得五龙器中的三件,便联合秦门吞并了傲生门主王旗和三王旗,大举进军中都,自日前姑臧城破,将塞关也朝不保夕,你说在卫帅帐中见到仆臾吾,那看来石当城和甘若城也早已是仆厌囊中之物,只要大军过了将塞山,夺中都晋大位也只是月余之事了。”戚姑娘略显担心,“董公子还是尽早与家人团聚,也尽早离开中都吧,免生事端。”
“多谢姑娘关心,阿牛当自行保重。不知姑娘又要去往何处呢?”
“我和荨儿还要再周游采药,过些时日回去。”
念恩道如此如此,便与戚姑娘互道歇息。
戚姑娘坐到不远处,荨儿凑过来,道:
“噫,小姐,我的大小姐,你今天晚上真是少见地多话呢,是不是……”
“掌嘴!就你多话!”
二人打趣。念恩没有再看她们,心中想起几日发生的种种,心中还是隐忧重重,脖颈上的伤口又传来阵痛,念恩看了一眼两位少主,虽面色有些涨红,但却睡得安详平和,念恩便稍稍缓和些了……
也不知在将塞关外,那大军行至了何处,不知日后又会如何,亓将军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念恩梦中……
次日晨,三人在将塞山脚的林中于马上相别。
“董公子,御马过山不是易事,但看你的马有如此非凡之质,定能保你早日归家了。”
念恩称是,胯下赤金马也轻轻低吟了一下似通人性,念恩正欲言告别之辞时,忽听得空中传来一声啼鸣,一只白眉灰翼小隼飞来停在戚姑娘肩上,戚姑娘取下小隼爪上的纸签,眉头一皱,似有难事。
“戚姑娘,是有什么事吗?”念恩问道。
“爹爹传信来找我,定有什么急事。董公子,恕不能远送,来日有缘再见。”戚姑娘抱拳,念恩也抱拳相还道了保重,便目送着戚姑娘与荨儿飞马远去。
念恩调转马头,望着似故人般的将塞山,也策马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