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深夜,右仕辅韩恪嵩府中。
“这么说,亓晏徵是真死了?”韩恪嵩将手中密函再看了一遍,其上只有四字:关破将亡。
“千真万确,亓家军全军覆没。小的还听说,傲生门还将他厚葬于长关山下腾龙墓中,与傲生门诸先祖共享后祀。”屏风后一黑衣人答道。
“还有这等事?呵,这仆厌当真是个有意思的怪人,不过他到底是信守约定的。那长庚辞残卷的下落呢?”
“这……小的还没打听到,这在西疆的残卷只有亓晏徵知道位于何处,如今死无对证,不过……”
“不过何事?”
“不过小的查到仆厌处有五龙器的踪迹……”
“再查。”
黑衣人称是告退。韩恪嵩又盯着“关破将亡”四字许久,忽哂笑不已,将密函扔至身旁将燃尽的火炭之中,迸出火花一二。
次日晨,晋王府中。
“禀告晋王殿下,右仕辅韩恪嵩韩大人求见。”韦生轻敲书房许久,却无人应答。
“禀告晋王殿下,右仕辅韩……”韦生再问。
“告病不见。”书房内传来答话,竟夹杂女子欢笑。
“韩大人,你看今日晋王有恙,不如……”韦生正欲将韩恪嵩劝离,不想韩恪嵩却上前一步将书房门推开,将韦生着实吓了一跳。
此时晋王正和侍女于书房内卧榻上嬉闹,衣冠不整,被破门而入的韩恪嵩打了个正着。
“韩大人,你……”
“晋王殿下,下臣失礼了。”韩恪嵩跪也不跪,只并掌而立,直视晋王,晋王无奈示意侍女和韦生退下。
“不知韩大人寻本王何事?”晋王懒散地将衣冠整理。
“既然晋王称病,下臣便是来给殿下治病的。”
“哦?韩大人近日不曾与本王相遇,更非御医,如何要治得了本王的病?”晋王行至檀木太师椅,坐下。
“自从半年多前太子弃太子妃与腹中皇孙往释南禅境摩诘山出家,圣上便一病不起,而晋王也托辞不上朝,臣窃以为晋王也病从中来。”韩恪嵩背身而立。
晋王略感不安,思索一时只蹦出四个字:“此话怎讲?”
韩恪嵩忽大笑不已,转身正视晋王,道:“此乃心病,系皇位所致。”
“大胆!韩大人怎敢妄议****之事,你可是要陷本王于叛上之地?”晋王连忙站起喝道。
“哈哈,晋王殿下切莫动气,下臣只是提及二字而已,晋王胆略过人,何必疑心病重?”韩恪嵩又背身过去。
“韩大人有话不妨直说了吧。”晋王掏出衣内绢帕擦去额上的汗,一时竟哆嗦不已。
“晋王可知姑臧城破一事?”
“哦?姑臧城不是有亓晏徵将军镇守吗?如何破了?”
“呵呵,正是他亓大将军为一己私利里通外敌,将柳台、雁肃和姑臧三城皆献与傲生门次王旗圣主仆厌去了。不想仆厌过河拆桥将他杀了,竟将其厚葬于西疆腾龙墓中。”
“此三城乃将塞关内只要害,若尽失,入中都无阻,我等岂不是胡人囊中物了?不想这亓晏徵竟是此等卖国求荣之佞臣!”
“殿下可知这仆厌入关所为何事?”
“必是要覆我大岳江山了……”晋王一下瘫坐在太师椅上。
“非也非也。傲生门此来是为寻长庚辞残卷的。”
“长庚辞卷?这本王倒是尚未耳闻。”
“殿下有所不知,这长庚辞卷来自上古,时兵神蚩尤与黄帝决战涿鹿,双方九战不分胜负,蚩尤请风伯雨神制风雨大雾困黄帝于冀野,黄帝终请得天女旱魃,以长空为简,长庚星为文,制得长庚辞一卷,予黄帝以灵枢之力,唤四荒不死兵俑,大败蚩尤,将其神魄囚于中原忘山之中,而黄帝为使天下长安便将这至宝长庚辞卷用伏龙剑斩为六残卷,藏匿于六处,伏龙剑也碎为五件,化为五龙器,散落于天下,因为当残卷归一,伏龙剑出,长庚再度凌日,兵神之魂便复生,予开忘山者以黄帝之力,永生之年,百万神兵,彼时天下便是其手中玩物尔。”韩恪嵩话毕,晋王已是大汗淋漓,擦拭不及。
“那……这长庚辞残卷又如何寻得?”晋王已急忙起身,于韩恪嵩身边问道。
“殿下,这长庚辞残卷传说藏于中土六境,每二百五十年长庚凌日之时,其藏卷之处便会地震,据前朝地志记载,二百三十年前中土有六处同时产生地震、瘟疫和干旱等异象,其分别位于西疆、北幽、邬山、南境、鹿耳岛和中都附近,而传说亓晏徵已寻得西疆一卷,如今却不知所踪。”
“依韩大人所言,若寻得这六卷残卷并伏龙剑,便可称霸天下?”晋王竟喜色异常。
“不错。”韩恪嵩扶晋王坐下,又道:“不过若要寻得长庚辞残卷绝非易事,你我二人之力不足以成事。”
“那韩大人的意思是?”
“惟晋王您隆登大位,方可集天下之力相助。”韩恪嵩一语,惊得晋王面色苍白,大气不敢出,韩恪嵩逼近,又道:“臣知如今圣上未薨,而太子之位非晋王所属,晋王有所顾忌,但下臣斗胆献上拙计,可助晋王,望晋王恕罪。”
“韩……韩大人请讲……”
“此番仆厌大举挥师,大有覆朝廷之势,但其意在寻得长庚辞残卷以待二十年后再遇长庚凌日,这入主中都只是手段,我大可不动干戈便使其退兵并助晋王借势登位,此计曰‘城内借雄兵,狸猫换太子’……”
韩恪嵩便将所谋之策这般这般,如何如何尽皆告予晋王,是日晋王府上下便有数人秘密来去。
是夜,御禁城东宫中便遭了刺客,本应于东宫中巡查的诸御侍竟无端被调离,待负责内朝巡卫的门相赶到时,却发现东宫已被人血洗,众宫女太监等皆被割喉,倒于太子寝宫前,入宫查看,众嬷嬷也尽皆倒毙,而太子妃更是被绞悬梁上,肚腹被剖开,肠脏外露,腹中胎儿早已不知所踪,死相惨绝人寰,令所见者皆胆寒不已,子夜之时,东宫一片凄嚎之状。
翌日,御禁城养康宫中。
“皇上,晋王殿下与莫大人、韩大人在宫外等候多时了。”申公公小心地在龙床边说道。
而龙床上,当朝的承宗皇帝却病态如故,听了申公公的言语,竟没什么反应,待申公公又多说了两遍,才缓缓回过神来,示意申公公扶他起身,道:“让他们进来吧。”
“宣晋王、左仕辅莫负春、右仕辅韩恪嵩进殿。”
三人进殿,行跪礼,还没等喊万岁,晋王竟先嚎啕大哭起来,皇上见状似乎知晓了什么,本来便没有几分精神,又无端多了二三悲意。
“父皇……父皇是儿臣之过啊,没能保护住太子妃,愧对父皇和太子啊!”晋王哭喊着爬向龙床,伏地痛哭不起,韩、莫二人见之不语。
“唉,朕昨夜便知晓了,既然事发,非艾儿你的过错,咳,咳……”皇上心头血气一涌,竟呜哇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惊得申公公赶忙拿金盆与绢帕来洗拭,众人也纷纷称“保重龙体”,见状韩恪嵩赶忙拜地大呼道:“皇上,是卑职护主不力,臣已将渎职门相尽皆斩首已惩其过!请皇上恕罪!”
“韩大人,这刺客还没抓到,就先斩了自己人,恐怕不妥吧?”莫负春起身正视韩恪嵩道。
“是啊韩爱卿,这刺客可查到了?”皇上将周身的血迹擦去,道。
“臣正彻查宫内外,已有线索,数日内定捉拿刺客正法,以祭太子妃与皇孙在天之灵!”韩恪嵩一字一顿,似有万般信心。
“这御禁宫中内朝护卫,巡卫门、行侍门、御军门及各门掌卫、行郎均受韩大人直接命令,这刺客能在韩大人的指缝中来去自如,杀遍东宫,本来已是奇事,想来其必有异能,而如今韩大人竟豪言数日之内能擒得刺客,实在令莫某深感蹊跷啊。”莫负春一字一句似匕首般往韩恪嵩身上扎去,而韩恪嵩却面无难色,笑答道:“宫中护卫本来有限,昨日刺客起时,皇上安危更是紧要,我自然调配人手前去保护圣上,东宫人少这才惨遭毒手,韩某的确有过错,还请莫大人当着圣上的面,治罪吧。”
莫负春正欲发作,却被承宗制止,只好道:“陛下,臣得线报,西关姑臧城破,亓老将军阵亡,如今西疆傲生门长驱直入,恐直指中都,臣以为此次东宫血案便是傲生门奸细所为,为扰内以延我战机。”
承宗闻言,眉头更紧,忿忿道:“此事,昨日已听韩爱卿说过了。”话毕,竟流下两行泪,“这……这亓将军……怎么就通敌了呢!”
一语竟惊得莫负春汗毛倒竖,支吾道:“陛下,亓老将军一生忠义,先帝御封抚远将军,驻边境三十余年不曾……”
“莫大人,这亓老将军的牌位可就在腾龙墓里摆着,若非如此,我等也不愿相信呐,唉……”韩恪嵩作掩面垂泪状,此时承宗又道:“两位爱卿,此番胡人犯境,有何御敌之法?”
“臣以为该使并御禁城和乾阳城共十万禁军调往前线。”韩恪嵩立时答话,莫负春还未等韩恪嵩说完,忙道:“万万不可啊皇上,此十万禁军乃中都最后的守备,若全赴前线,御禁城一旦有变,恐陛下有危!”
“莫大人,若禁军不动,前线已无兵可驱,莫大人执掌兵府,待召镇南、安北和定东各处援军来援,也恐御之不及了。请陛下明鉴!”韩恪嵩近承宗一步。
“请陛下三思!”莫负春知此事有变。
“好了,两位爱卿。禁军一事,再作商议,傲生门声势浩荡,若是开战,恐有覆朝之险,这样吧,韩爱卿先派使者往他处试探,若有和谈余地,莫误之。”
“臣尊旨。”韩恪嵩知得势,暗自心喜。
“莫爱卿,速往各地将军求援勤王。”
莫负春称是,但此时却心事重重。
“退下吧。”承宗用绢帕抹去眼泪和嘴角残留的血迹,翻身躺下,三人也各自散去。
正当莫负春回到府上,下人报兵府府士项楚易求见,道:“莫大人,虎符遭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