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与你的擦肩而过
水蓝衫
·1·
与其说我迷恋钢琴,不如说是迷恋她。
与其说18岁那次义无反顾的翘课出走,不如说是为了成全青春里倾慕已久的华丽初恋。
认识她,是在我将“反恐精英”玩得炉火纯青的高二。对于学习成绩低迷的我来说,混个毕业证报考分数线较低的军校,既不劳神费力,也应了我这个“军迷”的外号,似乎相得益彰。
其实,我并不喜欢那些打打杀杀的游戏,但对于我这个老师敬而远之同学退避三舍父母唉声叹气的差生来说,仿佛只有游戏中的“胜利”方能让我捡回一丝自尊与平衡。
这话,我曾想对善良的母亲倾诉,但我怕的是,同为教师的她会用更厉害的“加强版”来教导我,那就是声泪俱下。她是一位中学音乐老师,不错,多愁善感是她的“强项”。
少年,总有莫名的情愫,如迷雾般混沌飘忽,缄默而又倔强地一任青春荒芜成茫茫戈壁。
·2·
认识她,不,应该是见到她的时候,冬季的第一场大雪如炫目的表演,天使般从苍穹款款而落。满大街闲逛的我突然透过琴行的大橱窗看到了她——眼睫弯弯,眸光似水,如瀑的黑发流泻在素净的白绒衫上,一如她欢快的手指敲打着的黑白琴键,矜持、神秘而又高雅。
我那双天天摸鼠标键盘,仿佛是搂着AK47僵化弯曲的手,突然间就随着她的琴律不由自主跳动起来。小时候母亲曾立志要把我打造成音乐巨匠,但那时还不曾开化的我哪知她的良苦用心。可我听出来,她弹的是伊戈尔·克鲁托伊的《悲伤的天使》。
几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生在外面敲橱窗,拿着手机晃动示意着。她笑着走了过来,隔着雾气轻覆的玻璃在上面写下了一串手机号码。我连忙装成毫不相关的路人从面前经过,眼角却迅速扫过那串数字,转过身掏出手机,记下了那组蕴含青春的密码,还有,这漫天纷飞的雪花。
·3·
事后我常常想,如果那天她弹的不是那首《悲伤的天使》,那么我绝不会被她优雅与忧伤的双重气质所吸引;或者那天偶尔经过琴行的我能够鼓起勇气与之攀谈,那么我也不至于耿耿伤怀至今。但无论如何,弹奏完那首5分20秒曲子的她,就已经牢牢俘获了我的心。
我将号码存入电话簿,起名“天使”,唯恐父母检查手机,遂换成“钢琴”,还感觉不合适,干脆换成“班长”。从那天起,这位不知道名字的“班长”,终于“凌驾”成为我青春里最宏大的心事,而在她的“麾下”我毫无还手之力,一任思绪纠结牵绊,就像无休无止的补习、考试,充溢着漫长而又青涩的年少时光。
还是忍不住,发信息过去,颤巍巍,生怕有一丝唐突,会令其厌烦憎恶。她回信:“琴友吗?哪位?”
我装模作样:“班长好!”
她在那边娇笑:“我辍学多年了。不过,我还想回到教室。谢谢你让我想起了学生时光。”
慢慢熟稔了,知道她来这个城市投奔亲戚,和我同岁,酷爱钢琴,已经考过六级了。而我小时候在母亲的“威逼”下,才刚过四级。凭着记忆中的乐理知识和母亲现有的教程,我骗她说,我已经过了八级,并将录下的《悲伤的天使》通过手机放给她听。她在那边兴奋得有些失控,一条信息发重了好几次:明年五月省音乐学院委托省音协招收特长生,我们一起去考吧!
“我们”,她竟然说“我们”,还说“一起”!我亢奋得如打了鸡血般跳了起来。不知哪来的勇气拨电话给她,可矜持的她从不接,甚至直接挂掉。想起那些骗她的事,我有些颓靡回信:悲伤如我,天使!
是的,悲伤如我,不学无术的荒废青春的我。
·4·
从那天开始,人人都说我变了。“反恐精英”少了我这样一位“精英”,鼠标键盘慢慢覆落灰尘。我像个饥不择食的掠夺者,左手课本,右手琴谱,为了心中美丽的天使,我将日日夜夜,搭成一条向她徐徐靠近的梯子。
而时光的流逝就像琴键上的黑白交替,单调缤纷且又错落有致。春节过后已是2012年2月,这也是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本来悟性就不差的我,功课已经攀升至全班中上游,而那首相当于钢琴八级的《悲伤的天使》早在我的指下风生水起。是的,我在等着五月——和她,“我们一起!”
可突然,我收到了她的短信:“对不起,我放弃音乐学院了。3月1日,我将离开这个城市。如果你愿意,2月的最后一天,我在琴行等你。”
为什么?无论我千呼万唤,她仿佛消失一般。拨号过去,手机停机。2月最后一天不就是2月28日么?认识她整整420天,那天,我要告诉她那个珍藏了420天的惊天秘密。
尽管3月1日有摸底考试,但为了一个美丽忧伤的约会,我依旧风雨无阻地翘了课。寒风料峭的街角,看着28日的朝阳从琴行橱窗的玻璃上落下,失魂落魄的我忍无可忍,在琴行即将关门的刹那,我冲了进去。
既然一切都已错过,我已经没有掩饰自己的必要。整个琴行都惊讶地看着一个陌生的少年兀自一个人弹奏着。我的心被愚弄所驱使疯狂着,天使,我曾经在这里认识了你,而今日,我却只能在这里回忆着你的美丽,还有,我的忧伤。
第二天我病了,睡了一整天,昏昏沉沉的梦里,都是她跳跃的手指和挥手告别的站台。醒来时,电视里正播放新闻联播,可我却突然听到了这样的介绍:今天是4年一次闰年轮回的2月29日……天!原来那年2月的最后一天不是28号而是29号!
·5·
五月。省音协。
我坐在钢琴前,蓦然发觉一位似曾相识的评委老师始终用关切的目光看着我。可是我已经陷落在那个无法兑现的相约里无法自拔。眼前,都是那个天使的长发、手指,还有那串写在橱窗上的号码。我的手缓缓搭上琴键开始弹奏第一组音符,我知道,这不仅为了自己的命运,也是为了成全青春里最美丽的初恋。当我竭尽全力,将那首闭着眼睛都记得的每一个音符奋力推向高潮……顿时四座动容,掌声如潮。可我却虚脱得再也站不起来。
5分20秒,我的泪没有停过。
原来,我以为把所有的悲伤都已经诠释得淋漓尽致,可突然发觉,指尖流淌的,竟是一种战栗的幸福。
她离开的那天,我去了琴行。她将所有的琴谱全部留给了我,信笺上寥寥数语:我是个哑子,他们不招我这样的。我爱音乐,原谅我把所有的愿望托付给你。祝你成功!
突然就想起来了,那个似曾相识的评委老师就是她的导师,而那家琴行就是音协的培训基地。离开的她向老师着重推荐了我——原来,她从不接我电话,只发信息,仿佛就是诠释着另一种方式的默默关怀。我一直认为,我的努力就是向她靠近的梯子,却不知,她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将所有的机会都给了我,给了我一条通往成功和幸福的捷径。
如果时光重回,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与她“相恋”,并且还能够小心翼翼不去触及她的痛楚。或许,她早已预感到无奈的结局,却从不叩破最后那层隔膜,让时光在冥冥之中以一个无懈可击的借口,让我们在青春里擦肩而过,给了我最美丽的回忆和最忧伤的感动。
《悲伤的天使》在钢琴界还有一个名字,就是《悲伤的天使不悲伤》。是的,天使不悲伤,我们都不会悲伤。谢谢,谢谢与你的擦肩而过!
没有人知道我爱你
雷碧玉
秋风拂过,秋意更浓,窗外的丁香飘洒下片片斑驳,一如我纷乱的愁绪。
两年了,整整七百多个日日夜夜,却无法抹去心底里对你深深的眷恋,我托清风明月捎去我对你的思对你的念,你可曾感知?挂在你窗前的风铃,那每一次的摇动,便是我对你的深深呼唤。真的希望自己能够是一叶扁舟,搁浅在你温柔的港湾里,与你永不分离。
浩天,你还好吗?多少次在夜凉如水的时分,在惆怅如秋的时刻,想象着你跨越这空旷而孤独的距离,微笑着向我走来。
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被幸运垂青的人,然而,偏偏就让我遇见你,一个至今让我魂牵梦绕的人。
还记得你我初次相识的那个夜晚吗?那是一个怎样温柔而别致的春夜,连空气中都散发着暖暖的诗意,那一刻,我在游戏牌室遇见了你。
当时我刚刚写完一篇文章,想彻底放松自己,便打开电脑进入牌室玩升级游戏,恰好就看见100桌邀请过我的请求。我不假思索地坐上去,举手,开战。彼此间默契的配合给双方留下了好感,却未留下片言片语。之后的一段时间总能在牌室看见你的身影,浅浅的一笑便是你每一次留下的印迹,却会让我为之一颤。
熟悉后,你总是喊我“小丫头”,虽说我嘴上不服气,心里却是含糖一般甜。你很喜欢看我写的文章,偶尔也会提提意见,只要一段时间未见新贴,你就会提醒我这个懒丫头。就这样,在你的鼓励下,我的文字大有长进,对你的依恋也越来越深。两年后的今天,想起初识的夜晚,脑海里不由自主地跳出一句话:
在对的时间,我遇见了对的人。此刻,我想轻轻告诉你,如今我依旧在涂抹着文字,将自己的心情变成温情的字眼,发往报纸杂志。
至今我仍用着你送给我的那个漂亮的绿色马克杯,你说多喝绿茶对我的咽炎有好处,还调侃说:“杯子,杯子,就是一辈子,希望你一辈子记住大哥。”而如今,我心依旧,你呢?如果有一天,我还能坦然面对你,我要请你喝上一杯我亲手为你泡的绿茶。请你不要拒绝,因为它只是,仅仅只是一杯清茶而已。
浩天,还记得那个Morning Call吗?为了唤醒一人独居常迟到的我,你的电话总在每个清晨如期而至,不厌其烦的叮咛与嘱咐,让我的心被暖暖的柔情所包围。那一刻,我惊喜,我慌乱,真正体味到一个幸福小女人的滋味。可我明白,在你心里,我永远是,也只能是你疼爱的小妹妹。你,已经有了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有缘相遇却无缘相守,那份忧伤那份无奈折磨得我无力自拔。痛定思痛后,我没有告诉你,悄悄删除了所有的记忆,申请调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工作,虽然我知道你一定会在游戏牌室寻找那个熟悉的ID。
现在的我已经习惯一个人面对一切,虽然再没有熟悉的Morning Call,可你依然无时无刻不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独自孤独地徘徊在这座城市里,花开花落,草木萌发,甚至是空气轻微的颤动都能触动我对你的思念。闲暇时,我又重新申请了一个陌生的游戏ID进入牌室,当然你永远不可能知道,也不可能猜到是谁。
曾经在《爱人》书上看到过这样一段话:“不管现在有多么痛苦,在以后看来,都只是一段往事而已。真正留在生命记忆中的,是陪伴自己终老的人。”浩天,多年以后,纵然某日白发苍苍,只要忆及你,我始终会微笑。
没有人知道我爱你,我,只想这样,在游戏牌室静静地凝视你,默默地想你……
当雪花爱上阳光
石兵
一个寒冷冬夜里,无数雪花随风飘落,其中最美的一朵落在了街角最黑暗的角落里。她能感受到洁白世界对自己的召唤,可是,她还是固执地选择了这个偏僻的角落。在黑夜里,她的心静得像一片不起涟漪的湖泊,只有她自己知道,当一朵雪花有了遗世独立的高洁,她就是孤独的、无助的、痛苦的,只有内心深处的渴望才能重新焕发她的生机。
雪花在呼啸的寒风中闭上了晶莹的眼睛,时光悄然逝去,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四周的洁白清冷已经开始消融了。她在阴影中看到,一道道金黄色的耀目阳光自天际倾泻而下,那些同伴纷纷发出痛苦的呻吟,随后便化作清澈的溪水蜿蜒而去。她想起当初在天空中,大家原本就是一朵云的模样,后来化作了一朵朵跳跃的雪花,而现在又重新归为了一体。
突然,雪花对最瑰丽的一道金色阳光产生了一种深切的渴望,他是那么高傲,洋溢着倾倒众生的魅力,他辉煌的身影多像梦中那个温暖的所在啊,可他又是多么地孤独啊,似乎与我一样,也在寻找一个冥冥中的所在。雪花想,他不就是自己一直渴望能与之分享孤独的人吗?在漫天的雪地里,孤独是那么动人而凄美,如果能有知心人分享,即使瞬间融化消弭无形,也无怨无悔。
时钟滴答,阳光变幻着色彩,最瑰丽的那一束阳光似乎感应到了雪花的存在,他在努力扭动着身体,想穿过那冰冷的屋墙,看一看令他心颤的是什么模样?
日影渐渐西斜,一直到黄昏时分,雪花与阳光才有了短暂的相逢,此时的阳光已失去了温暖的力量,雪花的美丽却终于得以保留,她在阳光的怀抱中颤动着身体,感受着难以言喻的美妙,她想,原来爱情如此美妙。
在严寒的冬季,一朵晶莹的雪花爱上了一道金黄色的阳光,世上最纯洁的两样事物就这样相爱了。
整个冬天,雪花与阳光只能在黄昏时分短暂地相拥,但他们仍然非常满足并且珍惜这短暂的时光,一直到漫山遍野的白雪都化作溪水汇入了深潭,一直到大地回春万物萌动着新的生机,终于有一天,一朵桃花开了。
这时候,雪花终于化作水滴的模样,最终彻底消融在阳光的怀抱中,她的身体渗入了泥土,变成了佑护另一朵花的力量,她的灵魂却飞上了天际,追寻阳光的足迹。
或许在某一天,那一滴水会再次蒸发成云,再次凝结成一朵六瓣的雪花,或许在某一天,那束阳光会再次在某个墙角见到似曾相识的她。
但没有人知道,尘世中最动人心魄的纯洁爱情,是一对注定无法长久面对的恋人书就的,雪花与阳光,温暖与清冷,黑夜与白昼,爱情就这样写就了一个闭合的圆,让一切回归到起点,让爱情回归最初单纯的模样,即便这一切是那么天遥地远虚无缥缈。
这雪花与阳光,多像尘世中的人呵,如张爱玲与胡兰成,如徐志摩与陆小曼,如三毛与荷西,如叶芝与毛特,如白朗宁与马莱特,如萨特与波伏娃……
我们,好久不见
云浅笑
再一次见到莫一晨,是在兄弟学校交流会上。
那天,苏言为了准备期中考试和这一次的学校交流,一夜未睡,累得头昏眼花,但仍在人群里一眼认出了他。
三年时间不见,他变了很多。
高了,廋了,人也越发出众了,只是那目光温暖如初。有那么一瞬间,苏言恍惚以为回到了从前。
世界再大,转得再远,也会有绕回原点的那一天。原来,他们是各自学校里的学生会主席,是这一次学校交流活动的学生代表之一。
夏日明媚的阳光下,莫一晨温文儒雅地微笑,伸出温暖修长的手:“苏言,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苏言垂眸,轻笑。
“这几年,都还好吗?”
“还好。”
“那就好。”
三年时间,两人就在临市,地图上不足一厘米的距离,当初说好要报考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的两个人,却在茫茫人海中渐渐失去了联系。
如今再见,他是大城市里省重点高中的资优生,而她则是小城里普通高中的学生。
三年时间,再见,换来的也不过是久违的问候,语言空洞而苍白。
半天的学校交流顺利而快速地完成了。临走的时候,双方代表互赠礼物以表友谊长存,莫一晨说:“苏言,来之前,我已经知道这事的负责人是你。”
所以,他来了。
汽车渐渐远去,化作一个白色的小点消失不见。苏言拆开了礼物盒,除了莫一晨现在的联系方式,盒子里还有一个精致的八音盒,播放的曲子正是三年前他们还在一起读书时她最爱的《梦中的婚礼》。
心,轻轻地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