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星神宫内,银辰依旧昏迷着。
那日在清殿,紫苒苦苦哀求,银辰答应放希叹一回,他问我是否继续留在清殿,我想着毕竟希叹是为我才受伤的,不管未来怎么样,我都要负责直到他痊愈,银辰见我心意已决,眼底竟有些落寞。
已是第十日,就是在昏迷之中,他仍是紧握着我的手,我便将他手轻轻松开,放进被褥里。
出门正想透透气,便遇见了守候在门外的紫苒,想着好姊妹好久不见,之前忙着照顾银辰,此时正好叙叙旧。
“小苒,谢谢你替希叹求情。”
紫苒这几日也是没日没夜地守着希叹,她的眼睛红红的,我本以为她会热情地回应我,可她却狠狠一拽我,将我带到一处角落里。
“小苒,你带我来这是有什么话在寝殿不方便说么?”
“我不是告诫过你,离开了这里就不要回来了么?你知不知道,神君这几日为了你有多么颓废!如果不是你,神君怎么会昏迷不醒!一切都是你!为何昏迷的不是你!”她朝我怒吼着。
我完全被惊呆了,“小苒,神君的昏迷我的确有责任,可我也并不知道他会为了我这么做,你,莫不是对神君有情?”
“是又如何?我与神君本就青梅竹马,若非你的出现,那日与他成婚的便真的是我!”她的眼愈发显红,充斥着愤怒、悲伤与不甘。
“小苒,这些我都不知情,我回神宫只是想报答神君为我受伤的恩情,你放心,等神君好了,我马上走。”我试着安慰她。
“这是你说的,你自己记得!别到时候赖着不走!还有,我的名字也是你叫的?之前服侍你迫于无奈,别忘了我可是北海龙宫的公主!”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充满了不屑,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的确,她是堂堂龙宫公主,我又怎可不知尊卑地与公主认姊妹。
我苦笑着回忆与紫苒相处的一幕幕,果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朝姑娘,你怎么在这,神君醒了,到处找你,你快去看看吧。”一名仙婢急急赶来。
来不及细想,我奔向希叹的寝殿,刚进殿,便见紫苒站在塌前,见我进来了,狠狠地盯着我,我不由地放慢了脚步。
“小暮,过来。”病榻上的希叹强撑着身体靠在软垫上,轻柔地唤着我。
我始终不敢抬头与紫苒相对,便低着头犹犹豫豫地挪向塌前。
“抬头看着我。”依旧是轻柔。
我死死地攥着衣角,心下一横,抬起了头,希叹此番外伤极为严重,好在是仙体,伤口恢复得较快,这样三界的命数也不会有什么变故。
“神君,可感觉好些?”我有些底气不足地问道。
“紫苒,你先退下吧。”他有些冷道。
“神君,我不走,要走的人是她!”紫苒双手颤抖地指向我。
“此番本尊着实感谢你能为本尊求情,如若你愿执意呆在这,本尊便同小暮前往他殿,也算本尊还你一份情。”说罢,便牵着我的手欲起身离开。
“神君!你还未痊愈,为了她,值得么,废了万年修为……”紫苒痛苦地抽搐着。
“不要说了!出去!”我看到希叹脸上极是冷漠。
紫苒绝望地忘了我一眼,便夺门而出。
那眼神,我永不会忘。
“咳咳,小暮近日受累了,再靠前点,我想好好看看你。”他仍是苍白得脸上显出了一丝笑意。
“神君,刚小苒,不,刚紫苒公主说你为了我废了万年修为,这,是怎么回事?”我本已内疚,倘若真如紫苒所说,我不是今生今世都还不完这份情谊?
“你相信我么?”他注视着我。
我还真不知是否该相信,但潜意识里我还是点了点头。
“这便好,小暮不用想太多,我会保护好你的。”
我有些动容。
希叹外伤好得差不多之时,盛夏已然过去,初秋悄悄来临。
我与紫苒在这北星神宫里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但庆幸地是,我俩虽断了姊妹之谊,她也没找过我麻烦,顶多恨恨地盯我几眼,便再无他话。
这日,我正伏在自己卧房里休憩,在梦里我见到了阿婆,阿婆比着唇对我说着什么,可我听不见声音,无法理解阿婆到底想说什么,急得出了一声汗,便从梦中惊醒,才发觉只是梦一场。
门这时轻轻地被推开了,我有些呆愣地望着门口,是希叹,他穿着一袭水墨素色长袍,腰间坠一块清明玉佩,高高地绾着冠发,长若流水的发丝随着秋风飘逸。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启齿。
“今日可愿随我出宫走走?”他笑着问我,想来他平日应不怎么笑,笑得有些生疏,却格外好看。
未及我作答,他便走过来握着我的手向门外走去,依然是淡淡的檀香,我的脑子有些发懵,呆呆地看着他。他回过头,笑道:“我不会逼你再嫁与我,只是陪我出宫走走便好。”
我们走过了院落,走出了神宫,这九重天上次逃婚时未细细观赏,今日再见,果然是神仙居所,这雾也与凡间的大不相同,成丝的、成卷的、成缕的、轻快的、迟重的、浓灰的、淡青的、惨白的、渐渐地上腾、渐渐地消隐……
我被这美幻的景色所吸引,不禁赞道:“这九重天果真如传闻般世外桃源,上次匆匆离开,还来不及……”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偷偷地瞄一眼身侧的希叹。
他却如没有听到一般,注视着前方,开口道:“小暮若喜欢,我便朝朝陪你赏朝霞,暮暮观晚霞。”
“神君……”我真是不知说什么,明知他只是将我当作了息夫人,却也没勇气告诉他待他痊愈我便要离开了。
“唤我希叹,我喜欢听你这样唤我。”他温柔地凝视着我。
我的心猛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