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过去,已永不再回”
“我在等你”
“几百年?”
“一瞬间”
“有多短?有多长?”
“这一瞬间,我在等你,等你,就这一瞬间”
“曾有一刻,我以为我是,但,其实..我什么也不是”
“你又需要是什么呢?”
“你等的,是什么我?”
“你就是你,我就是我!直到..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
“风尘岁月,沧桑百年”
“.。。,原来.。。我什么都不懂!”
唐。
自太宗问卜,袁李封魔之后,已经一百六十余年,唐祚历传十代,到了贞元年间,德宗李适为政,宦官纵横朝堂,五坊小儿为祸,唐室已渐衰微。
时有司马农卿、京兆尹李实,为政暴戾,恃宠骄横,专务聚敛。贞元十九年,天下大旱颗粒无收,李实仍上奏,“今年虽是旱年,但田野禾苗长势甚美。”
如此荒唐之言,德宗竟信以为真,不曾免除各地租税,百姓穷苦之极,以至拆房卖瓦,毁田卖苗以充官税。民不聊生,哀鸿遍野,优人成辅端作一戏语以谏朝政:秦地城池二百年,何期如此贱田园。一顷麦苗五石米,三间堂屋两千钱。
李实愤恨,杖杀之。李实杖杀成辅端之后,又惹动一位名士的义愤,此人乃是监察御史韩愈,上奏德宗,历数李实之罪。李实暗恨,欲杀韩愈而后快。然韩公天下名士谁不敬仰?
时李实有一位义兄,姓龙名少游,幽州人士,力劝李实而止。但其杀心虽止,祸心未去,李实阴上谗言,使韩公坐贬阳山令,自此天下义士多恨李实谗佞。
龙少游当年受李实之父李贾所托,为李实横灾当难,今见义弟触怒天下,心中难免抑郁。龙少游祖上本为先唐宿将,因被猜忌,不得以卸甲归田,仗着一身好枪法名震江湖,定居在幽州之后,创立游龙门。到了龙少游之父龙轼这代时,单枪挑败荡草山贼寇,为幽州除一大害,被朝廷补官。龙家又入仕途,曾任幽州刺史。未几,卷入政治纷争,遭人陷害,坐罪满门,唯龙少游独子年幼,被李实之父李贾所救。
李贾与龙轼本为至交,故而龙家罹难自然奋力,李贾为官两袖清风,却素知独子李实贪酷,恐日后难以保全,临死之时要龙少游与李实结为异姓兄弟,望龙少游念在救命之情,他日若李实有难,能保全李家有后。
有荆南剑侠李少子,与龙少游并称南北,时有北少游龙门,南少荆南子之称。南少素来嫉恶如仇,李实恶贯满盈,南少曾放言,“恨此三尺剑,未斩李实恶。”故而龙少游亦自十分难为。
德宗虽然昏聩,太子李诵却十分仁厚,身边两位贤士,一名王伾,善书法;一名王叔文,善棋奕,二人并称二王。二王力主变法革除弊政,德宗驾崩之后,李诵继位,是为顺宗。顺宗从谏,罢免李实官职发往通州,二王为顺宗举荐贤良,如韦执宜、柳宗元、刘禹锡等皆出其门。
变法向来得罪旧权贵,李实勾结剑南节度使韦皋,荆南节度使裴均,河南节度使严绶等,并宦官俱文珍,刘光琦串通一气伺机报复。
此时的长安城内,有一位不遇的秀才,姓杜名远策,正是唐初凌烟二十四功臣,结血封剑的杜如晦之后。杜远策十年寒窗,腹中饱学,只苦于不遇,在长安城内卖画卖文为生,与妻子张氏居于陋巷勉强度日。
杜远策善画竹石,某日,正于陋室中作画,不觉一人步伐风轻,举止云淡,慢慢踱入陋室,也不言语,只欣赏四壁所挂的画作,时而点头,时而摇头,令人不明所以,杜远策潜心作画全无察觉。
待其尽观四壁,朗声道,“竹劲而不硬,石怪而不俗,可称善哉。”
这下杜远策才从作画中抽出神来,回首见了来人,施礼道,“先生可是来买画的?”
“非也,非也”来人笑道,“乃是来寻马的。”
“寻马?此处只有画,哪有马?”杜远策苦笑一声,“先生莫不是取笑于我?”
说完杜远策自嘲一声,对着画纸伤神长叹。
那人先笑,后又道,“自古千里马遇伯乐,必兴奋然而长鸣,今伯乐至此,千里马何沉默然而长叹哉?”
杜远策听这人如此说话,原来他自比伯乐,将自己喻作千里马,此行怕是要来提携自己,这位贵人不知何方神圣,先要问个清楚才好。
“不知先生..”杜远策还未说完,那人已经拱手。
“在下王伾”他笑笑。
“莫非是侍驾顺宗陛下的王伾王先生?”
“正是!”
“久仰!”
王伾将杜远策引荐于顺宗,杜远策成为天子近臣,与韦执宜、刘禹锡、柳宗元来往交善,平步青云一时无两。
好景不过百天,被贬通州的李实勾结宦官外将,把顺宗架空,扶太子李纯登位,是为唐宪宗,宪宗不过傀儡,变法自此失败,二王遭贬,韦执宜及刘柳二人俱贬远洲,唯杜远策初近二王,况一书生难以威胁到旧权贵,被免官之后仍留在长安。李实官复原职,王伾被贬开州司马,可怜出城时便被人刺杀,王叔文迟迟未赴任躲过此劫。
长安城郊,坟岗,深秋,落叶萧萧。
岗中一座新坟,新土未干;茔旁一个儒生,形容憔悴。
这儒生,正是杜远策,莹中人乃是王伾。
所谓知音已逝,弦筝更又何为?杜远策此刻正是这种心情,拜祭,他却没有香烛纸钱。怀中有纸墨,便将之铺开,此刻重又落魄的他,只能在墓前画一幅画,来祭奠王伾于己的知遇之恩了。
走笔宣纸间,他渐渐痴于作画之中,仿佛王伾正站立在他身旁,一如往日,三四知音好友,每一笔的行云流水,每一笔的情意游走,都能得到唱和。作画的人,看画的人,都沉浸在一种不足为外人道的乐趣中。
已是夕阳临照了,他的笔却没有停,似乎痴了,一切愁苦从他的脸上消失。恍惚中仿佛听到王伾在旁赞了一声“妙哉”。
他竟然笑了,好像忘了王伾已死,众位朋交已贬远州。他手走了最后一笔,悬笔半空,完美的意境。他忽然哈哈一笑,如往日般问了一声,“诸位且看,此作如何?”
只在那一刻间,他等着回答。
却在那一刻间,四野死寂。
没人回答他!他惊醒!
就在那一刻间,他突然瘫倒,泪,倾泻而下。四野无声,惟有起伏的呜咽。
夕阳坐晚照,好久.。。好久..他撑着坐了起来,于画尾凄然起笔:
墓草青青青断肠,
闲云悄悄悄过往。
可恨英魂风中逝,
可怜江山已荒唐。
书罢,他将画卷起,恭恭敬敬的放在墓前,兀自伤神一阵,惶然离去。
流水落寞水如昨,前尘烛火尘如墨。长袖挥不过,悲戚忐忑情错落,曾经风月,今夜与我共漂泊。冷霜寒,泪一抹,青叶黄,黄不落。望眼红尘今已破,憔容笑泯恩仇过,云来云去,莫寻我。君若闲,花几朵。
杜远策拜祭王伾归后,红尘已破恩仇过,渐生南山问菊,此去渔樵归隐之意。
夫人马氏,自然是夫唱妇随。二人商量已定,变卖所有,略得了些盘缠便要出城,但寻个静山僻水人情厚处归隐以度余生。
二人尚未走远,就听见背后急急一阵马蹄声,“贤弟将欲何往?”
回头看时,却是王叔文和仆人阿升。
“无处容身,但随心而去,人情厚处是吾乡也”
王叔文主仆二人下马近前来,不及寒暄,王叔文急问道,“贤弟可曾拜祭王伾留下一幅字画?”
“有”
“可曾题下一首诗?”
“有”
“诗中可有一句‘可怜江山已荒唐’?”
“确有此句,怎么?”
王叔文叹了一口气恨道,“文人性情多祸事,你这幅画不知怎么到了李实、俱文珍二贼手里,在你那句‘可怜江山已荒唐’上大做文章,说你诋毁时政,欺君罔上。宪宗龙颜大怒,要办你个满门抄斩。”
杜远策一惊,又一愣,尔后竟然大笑起来,“去去去!斩斩斩!随他随他!!”
王叔文一愣,马氏苦笑道,“满门,满门,杜郎早年考妣俱丧,素无兄弟,又膝下无子,满门也不过我二人而已。”
“你你你!你真是..”王叔文也不知说什么,指指杜远策,无奈叹了一口气。将马牵过,并那仆人阿升的马送给杜远策夫妇,“上马逃吧,越远越好。”
王叔文说完也不再多话,转身就走。杜远策举手拜道,“多谢叔文兄,青山绿水不知何日再见,别过了。”
王叔文背着挥一挥手,似心事重重的样子。
杜远策又说道,“长安是非处,不宜久留,叔文兄也要早作打算。”
王叔文主仆已经走远,听不到他说的话了。杜远策叹了一声,夫妇二人上马,出城绝尘而去。
杜远策甫出城去,王叔文归程中正撞见官复原职的李实、俱文珍带着人马来拿杜远策。
俱文珍喝道,“杜贼何在?”
王叔文冷笑一声道,“那边去了”
“哪边?”
“就是那边喽”
“那边是哪边?”
王叔文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李实也偷笑一声,俱文珍才明白王叔文在戏耍自己,恼羞成怒将王叔文主仆收捕。李实、俱文珍赶到城门口,探得杜远策夫妇已经出城,捉拿无果,悻悻归府,以私放钦犯的罪名将王叔文主仆问斩。又拟画通缉令,着各州府照令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