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不能留。
像是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义正言辞的理由,西太后底气一下足了起来——不错,哀家如今已不是那个后宫里小小的妃子了,哀家如今是大魏的太后,刘家的媳妇,要对刘家的江山负责!
皇帝怎能冷落勋贵出身的贵妃,而去宠爱父亲是文官的贤妃呢?
会让军队离心的!
贤妃的一切的一切,都和宁妃太像了。
更别说,她还打碎了玉司。
不错……想到这里,西太后眯起的眼缝中不由闪过一道杀机。一定是上天示警,才让贤妃打碎了镇国之宝玉司,就是为了提醒世人:此女乃是蛊惑皇帝的妖妃!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哀家将顾氏拖下去!”看着贤妃苍白憔悴,却还假装坚强的小脸,皇帝的心都要痛死了,忽然却听到西太后的声音,如九幽寒风一般吹来。
“统统给朕住手!”皇帝断喝一声,再次怒瞪两个小内侍。他们本也不敢从皇帝的怀里抢贤妃,被这么一瞪,刚直了一半儿的身子又弯了下去。
“母后息怒,”皇帝终于又抬头看向了西太后。“贤妃她年幼不懂事,要是做了什么事情惹您不开心,还希望您宽恕于她。”男人的目光十分平静,双手仍抱着贤妃不放。
其实在赶来绿紈宫的路上,他就听说了此事的大概经过,心中震惊愤怒之余,同时也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阴谋的味道。虽然发生了这种事,西太后要处置贤妃无可厚非,也算是一般惯例了。就好像过失杀人和防卫过当都要判罪一样,试问要是哪个平民,防卫过当杀死了美国总统,你看民主和法律会不会放过他?
只是皇帝心中坚信他深爱着的贤妃是那样地纯洁善良,如莲花一般,不沾染一丝污垢,又怎能容忍她受一点点伤害?
“贤妃她打碎了哀家心爱的‘摆设’,哀家不过是要略施小惩,怎么,皇上连这样都不愿意吗?”西太后狠狠地在“摆设”两个字上加重了音调,意在提示皇帝贤妃的罪行。
她就不信,贤妃打碎了玉司,皇帝会不知道!
皇帝闻言一愣,既惊讶于西太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能想出把玉司说成“心爱的摆设”这样的解决方法,同时也听出母亲的话中已带有一丝薄怒。他不算是个孝子,但也感念这些年来卫国公府支持自己的恩情,一时间竟无法回答。
东太后看着西太后和皇帝这对“最是母慈子孝”的模范母子,当着自己的面闹到了这么一个尴尬境地,心中的快意就别提了。好一会而才开口缓和道:“妹妹你也是气坏了,不过是个寻常的摆设,哪里值得为它就要罚皇上心尖儿上的人儿呢?你既喜爱那摆设,就让皇上回头再给你找来十个百个都成,您说是吧,皇上?”
皇帝如蒙大赦,忙道:“母后说的极是。”
西太后心中大怒——若真是个寻常的摆设,她当然不可能主动对皇帝正宠着的妃子发难,让张氏姑侄渔翁得利。她也明白东太后是在劝她做戏要做全套,只有不罚贤妃,才能显得被她打碎的东西,真是个不怎么重要的“玉碗”。
但她不能忍啊!
这么多年以来,玉司对她来说一直有着特殊的重要意义。难道今天就要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贤妃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打碎了她的玉司,还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吗?
“不行!”西太后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猫儿,尖利地喊道:“虽然不是什么奇珍,但也是陪伴了哀家多年的老物件,与哀家感情极深。贤妃打碎了它,就是不敬哀家,必须罚!”
皇帝皱起了眉头,“不敬太后”对于宫妃来说是极重的罪名,如果西太后执意要这样讲,连他都没有什么办法。只是……他低头看向怀中虚弱而苍白的女子。
“皇上……”贤妃挣扎着想要起身。“臣妾,是冤枉的,有人从背后,推了臣妾的腰,臣……妾……”只听她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竟头一歪,晕了过去。
“爱妃,爱妃!”皇帝大惊,猛地摇晃起怀中的人儿。
“方才跪了那么久都没事,皇上一来就晕了,以哀家看顾氏一定是在装晕!”西太后见贤妃像宁妃一样娇娇弱弱的,更是气愤。
“妹妹……”东太后却不得不打断了她。
只见女子天青色的裙裾间,缓缓渗出了一滩鲜红的血迹。
低头望去的皇帝这时也发现了,他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开来,然后就再也感受不到其他的东西,眼中心中,俱只有贤妃一人。
“母后……儿臣告退!”皇帝打横抱起贤妃,疯了一般地就向皇后所在的偏殿冲去——那里正有一群太医,在为皇后会诊。
太医院的太医们,今天感到格外的倒霉。
皇后娘娘后脑的伤口,其实并不严重,对普通人来说,就是那种看起来流的血不少,实则根本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的碰伤。但对于皇后的凤体来说,那就是比天还要大的事了
而现在,又听说皇上也来了,还命令他们放下皇后,马上去看贤妃。太医们先是感到一阵荒唐,又不敢违抗皇命,幸好皇后的伤势已经稳定,由宫人们来照顾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太医院院正赵太医怀着满腹的郁闷,隔着珠帘搭上了贤妃的脉搏。然而下一刻,他就在心里再也抱怨不出来了。
一股深深的恐惧笼罩了他,让他两股战战,背上的鸡皮疙瘩几乎是一瞬间立了起来。他不敢想象,今午后宫里,到底发生了怎样惊天的大事。
在西太后的绿紈宫里,皇后才摔得头破血流,现在连贤妃也……
“赵院正,贤妃她到底怎么样了?”珠帘后传来皇帝愤怒、焦急、担忧的声音。
赵院正立马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一般地跪在了地上。
“回,回皇上,贤妃娘娘,小,小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