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姐姐……”
“姑娘！”孟葳蕤刚刚开口，梅香的通报声便打断了她的话。“杨将军在前面。”
“杨将军？”薇然轻轻拍了拍孟葳蕤的肩膀，探身到车窗边，撩开布帘。“杨将军——”
“末将杨沐廷，参见姑娘。”车窗外，只见一白马银盔、英武不凡的少年将军抱拳施礼。“姑娘怎么会在这儿？”
“我还待问将军这事儿呢，”薇然轻笑一声。“我从孙大人府上离开，将军怎么会在此处？”
“回姑娘的话，”杨沐廷拔转马头，露出躺在地上的一名锦衣华服、肥头大耳的青年男子，这名明显是阔少的男子一手拿着马鞭，身上却一道一道地被打得极惨，在他的身侧，还有几名人仰马翻的家丁，和一对瑟瑟发抖，身上也有鞭痕的男女乞儿。“末将巡视街坊，发现此人在欺侮这对兄妹，正要捉他回去。”
“原来如此。”薇然又探了些头出去，见那对衣衫破烂的兄妹神情凄惨，确实是被地上的恶少欺负得狠了的样子，心里明白是遇上了常见的桥段，也就不再说什么。
杨沐廷此人如今是后军校尉，虽然兼着京城巡使，但却是个虚职，并不归京兆尹管辖。不过他要是正义感爆棚，愿意把地上这个恶少扭送到京兆尹去，那就不用薇然多事了。
“姑娘……”谁料地上那名恶少听到薇然的声音后，竟然像是被注入了活力一般，艰难向马车爬了过来。“是箫姑娘吗？表妹……”
恶少才爬到一半，就被杨沐廷催动胯下战马装似无意地一撅后蹄，踹翻了出去。
“姑娘，”少年将军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此人是您的亲戚吗？”
“哦？这我倒是没注意。”薇然一挑眉，轻轻侧开了身子。
“……齐佑文。”孟葳蕤哑着嗓子轻声道。
“是佑文表哥啊。”薇然立即扬声道。“表哥，你还好吗？”
孟葳蕤一开口，她就知道地上的人是谁了——是她二婶齐氏的娘家侄子，齐家大公子齐佑文。齐氏是箫槐的夫人，所以齐佑文也可以算是薇然的“表哥”。
当然，京中权贵之家彼此间亲戚关系实在太过复杂，若不是葳蕤帮她记着，薇然自己也数不清她到底有多少个表妹、表哥。
“表，表小姐……”齐佑文被马蹄子一踹，已经彻底晕了过去，他身边一名受伤较轻的家丁壮着胆子开口。“救救我家公子吧！此人挟私报复，要打死大公子啊！”
“这个……”薇然眼珠微转，见杨沐廷面色一下变得极差，心中不禁有些讶异。
这么明显的欺男霸女事件，难道还真有隐情不成？
“红杏，”她吩咐道。“你去问问那对兄妹，看事情到底怎么样的。”
梅香出身血衣卫，对刑讯逼供很熟，单纯的问话就不太擅长了，而红杏出身平城卫，战场上经常要通过俘虏来了解敌军情况，这方面她熟。
“姑娘，”不一会儿，红杏便回来了。“确实是齐大公子心情不好，那那对兄妹出气没错。可家丁们说杨将军来了之后，认出齐大公子的身份，才忽然又加大了力气鞭打齐大公子的。而且齐大公子被马蹄踹的那一脚……确实颇有些重了。”
“哦……”那就是说，齐佑文欺男霸女没错，但来捉他的热血小将却不是出于正义，而是和齐佑文本人有私仇咯。
“大姑娘，”杨沐廷策马靠近了几步。“可否听末将解释？”
“不必了，”薇然笑着摆摆手。“我相信杨将军一定是看到佑文表哥的暴行，太气愤了，所以才会一时冲动，没有控制好出手的力度。”
不管这两人有什么仇怨，齐佑文确是欺凌弱小没错，她又何必为这种恶少开脱？“此事杨将军处理吧，看在我二婶的份上，还请杨将军不要让佑文表哥身上留下什么无法痊愈是伤势才好，本姑娘这就回宫了。”
“等一下！”杨沐廷却猛地叫住了薇然。
“嗯？”
“末……”少年将军的表情极为微妙，目光闪烁之间，似乎在寻找着车窗后的别的什么人。“末将的意思是说……”他回身望去，视线扫过在夜风中相拥取暖的乞儿兄妹时，眼神忽然一亮。“此兄妹二人！”
“此兄妹二人，末将观哥哥目光坚毅，骨骼清奇，是练武的料子，姑娘是否将他们带回府上，收做护院？”
“……”薇然眨眨眼睛，有些蒙。
这世道是怎么了，她刚以为轮不上她来管闲事，结果事儿竟然上门了。
哼，杨沐廷这是什么意思……想用这种桥段，来看她是不是好人吗？还是说今天的这一场偶遇，根本就是安排好的？
应该不至于。如果真有人想要趁机塞两个探子到她府中，应该会让她来做第一个救下兄妹二人的人才是，杨沐廷也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既然杨将军观那哥哥是练武的料子，何不带他回军中呢？上阵杀敌，总比蜗居在我的府中，屈身为一护院来得强吧。”
就算是做护院，也要看兄妹俩有没有资格？要知道颖国公府和萱宁长公主府两府上的下人背景，皆由血衣卫和平城卫严格管控，按照死士培养的预备役来筛选。就连普通的人牙子寻常都进不了两府，更休说是乞丐？
若是被个纨绔子弟打了一顿就可以做她箫薇然的护院，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是……”杨沐廷屈身抱拳，目光却黏黏糊糊不肯离开车窗。“姑娘教训的是，末将明白了。”
“我可没有教训将军，”薇然掩口一笑。“我先走了，将军自便吧。”
说着，便将布帘放下，车轮棱棱滚动，向远处驶去。
谁也没有发现，在她第一次侧身让孟葳蕤指认齐佑文的时候，杨沐廷瞳孔蓦地缩紧了。
是她。她怎么会在大姑娘的车上？
“来人啊，”杨沐廷颤声吩咐左右的亲兵。“去查方才坐在箫姑娘车上的另一名女子，她是何人？”
她怎么会……在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