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紫宸殿中众臣震惊于眼前发生的一切时,箫槐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
“想我颖国公府,哈哈……百年忠烈……皇上……哈哈哈……哈哈……”
“夫君!你不要再喝了,自打中秋之后,你就一直如此,现在竟然连白日也要饮酒!圣上北狩,大哥至今昏迷不醒,国公府正是风雨飘摇之时,箫家需要你啊!懿然来,劝劝你爹爹。”
“爹……嘤嘤嘤……”
“你看,连女儿都叫你振作,定儿已经看不过你,自己去北营参军了——他是要效仿他大伯呢!你为人父的,就不能振作一点吗?”
“效仿……他大伯?”微醺的男子掀了掀眼皮。
“啊哈哈哈哈哈……也不看他效仿不效仿得了!箫巍是谁?箫氏长子、颖国公!他箫定是什么东西……二房之子而已……生做我的儿子,注定他什么都得不到!”
难道不是吗?想他箫槐,也是箫氏嫡子,行军打仗,才能不弱于兄长!
可只是因为生错了时候……便什么也,什么也轮不上他。
打小,母亲最宠的便是他,可真正依赖的,却是那个在外打仗,十年都不回家尽孝的大哥!
本来,他对此是没有什么怨言的——从小,他就被家中的仆人、军中的叔伯们教导着:颖国公府,能在父亲病逝后维持着威名不倒,全赖着他那一位十四岁就上了战场的大哥。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想的呢?
是尊敬,是崇慕,是向往……是在大哥迟迟不能返家,母亲先为他定下了亲事时的时候,心中涌起的愧疚。
可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是大哥回家的那一年吧。那一年,他像个他曾无数次在梦里憧憬过的大英雄一样回来了,披金甲、执银枪,跨着大马。
他扶着母亲站在府门口等他,告诉他:弟弟把家里照顾得很好。
之后,母亲兴高采烈地张罗起了哥哥的婚事,他们兄弟也由此认识了,那个后来把大哥毁掉的女人,张雅乐。
老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真的不是没有道理——在“爱”上张雅乐后,哥哥仿佛疯魔了一般,先是对巴蜀郡王的掌上明珠温晴郡主极不客气,在被皇家强行赐婚后又与张雅乐传出了什么“私情”。
在当时已经明旨册封,不日将嫁入东宫为太子妃的张雅乐。
于是在今上登基后,他这位英雄哥哥就理所当然地被闲置了。你说皇帝不是为了夺妻之仇的原因?箫槐才不会相信。
很神奇的,在父亲去后十多年,支撑着箫家的人,又变成了他。
哥哥参军时,他还太小了,记忆中留不下多少的内容,也没感觉箫家曾经衰落过,可当哥哥被皇上下旨斥责“闭门死过”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箫家在朝中任职的只有他一个,后军中姓箫的也只有他一个……一切的一切,让他在感到压力的同时,也让他感受到了责任。
陆老将军遇事只能来找他商量的,那种……快感,让他多么想时间就这么停滞下去啊。
甚至,渐渐的,箫槐的心态变了。他开始觉得,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吗?
而来自胡家和皇帝或明或暗的针对,也让他心中渐渐生出了怨怼:哥哥论打仗是一把好手,可到了朝堂就无能为力,居然连宫中的太监头子高揽也敢惹。这些,都足够抵消他曾经为家里做过的事了。
而箫家的未来,将由他……要不是张雅乐的女儿插手,事情本该是这样的!
没有那个丫头,他本该还是箫家的代言人的!
可箫巍……他算是什么大哥,碎玉案当晚发生之事,居然一句话也不提前与他说!
要不是担心孤身进了宫的大哥有事,他会做出那样的事吗?
他会被朝廷夺官,还要让大哥“请罪”吗!
什么“请罪”,他根本……
“二叔要的,无非是颖国公之爵吧?”
……
“报告将军,北营将士轻伤、未伤将士共六万余人,已全部集合完毕,请将军示下!”
一阵马蹄声传来,一名传令兵哒哒地奔至箫槐身前。
“嗯。”全身披挂的将军点点头,扶了扶腰间的佩剑。“传令下去——轻伤的弟兄们,就不用随本将厮杀了。敌人,只是白骆河所部而已。”
后军士卒在守卫京城之战中损失颇重,战死、重伤者不计其数,但他们依然战意高昂。
因为,那场刚刚过去,因从海宁城最先陷落而被命名为海宁之败的战役,是在他们的地盘,输掉的。
他们,要用鲜血捍卫荣誉,让昏庸无比的刘氏皇族,给惨遭凌虐的家乡父老一个交代!
“其余人等,听本将训话!”
……
“毓,毓然?你来这里做什么?”
“侄女见过二婶,还有二姐姐。至于侄女来做什么嘛……如果二叔同意,毓然不介意二位旁听的。”
“你,你……滚!箫巍的女儿,没一个好东西……你来找我做什么!”
“夫君!”
“那么二叔,是不想要做这个颖国公的咯?”
“毓然?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哼哼……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难道,还能由你这‘颖国公’嫡长女决定吗?”箫槐特意在“颖国公”几字上加重了语气。
“当然可以。”
“……”箫槐的夫人齐氏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箫巍抬了抬眼皮,讥诮地一笑。“我的好大哥,便是他病残废了,也不该如此试探于我……你说你要把颖国公的爵位给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难道二叔没有看到,箫家是怎么对待我娘的吗?”
箫槐和齐氏的表情齐齐一滞。
温晴郡主?箫巍是从没对她好过的——尤其是在张雅乐死于难产之后。
但那件事说起来,其实也非温晴郡主之过。她充其量不过是为她的婆婆,太夫人做了把借来杀人的“刀”而已。
可箫巍再恨也不能恨自己的亲娘,所以便只能把怒火全都撒向主动承担了这一罪行的正妻而已。
而温晴她说是一位郡主,娘家却远在万里之外,而她在宫里的靠山,西太后等人又在“碎玉案”中倒了,在那之前大出风头的又正好是张雅乐的女儿……
如此,她在府中的境遇自然节节降低。
太夫人也惯是个利用完儿媳便撒手的女人,尤其是像温晴这般出身高贵的儿媳。眼见最为寄予厚望的长子重新起复,各大小事自然也都听从儿子的意见——包括对待儿媳、孙女的态度。
这一切,二房夫妇看在眼中,从未说过什么。